琬宁只得顺服上前,仍像上回那样,坐在胡床上,特长巾沾了水,稍稍抬眸便能瞥见他那一身健壮的精肉来,他善于骑射,自分歧于普通江左后辈的惨白孱羸,看得琬宁一阵臊,忙避过了,谨慎替他擦拭着臂膊,却毫不敢逗留,只悄悄一触,脑中闪过一个动机:此人身子实在是硬,不由遐想到书房那晚之事,手底便轻颤了起来,倘不是接连几日的不适,她几近觉得那只是个梦罢了。
听起来的确天方夜谭,成去非皱眉道:“官仓的出入核验向来有专门的管帐簿册,偷换粮食岂是那么简朴的事?莫非要扼守仓的将领全数打通了不成?”
成去非闻言就势抓了她方伸进水中的手,轻捏了下:“你原是也吃过几日苦的,晓得人饿极了会如何着么?”
“把贺女人叫来。”
说完兀自深思,琬宁往这边觑了一眼,见他似有苦衷,便默不作响替他研起墨来,室内喧闹非常,唯有灯花时不时哔啵一阵,不觉间成去非已起家,在书案旁来回踱着步子,再三思考,见琬宁备好了笔墨,便走回书案前,抽出张便笺,援笔写了张字条,唤来赵器:
氛围一下也跟着冷了下去,吴冷西悄悄点了点头:“下官先辞职。”
成去非明白她话里意义,扬手揩了她面上清泪,叹道:“我这说甚么,都能惹你掉眼泪。”
吴冷西沉默,成去非便冷冷道:“闵明月阿谁案子,守仓的将领提审了没?”
成府下人办事向来利索,琬宁只消一句话,很快便有人提着热汤鱼贯而入,一桶桶注满了,腾腾的热气也就垂垂满盈开来。
成去非心下暗淡,再度阖起双目,低声道:“会诵毛诗吧?”
“你傻站在那做甚么,过来服侍我沐浴。”
“把这个吴大人送去,他自会明白。”
看她那局促模样,一时亦感觉好笑,把手巾掷到她怀中,表示道:“你离那么远,手够得着么?”
澡豆巾帕等盥洗所需,一一摆放好,另把至公子要置换的衣裳一并挂到小屏风上,婢子们这才沉默垂立两侧,等着成去非出去。
琬宁一面替他和顺拭着,一面轻应:“您要听哪一首?”
他记得非常清楚, 这一批田租约计三百万石。
吴冷西腔调一紧:“倘是将领们沆瀣一气监守自盗呢?”
这浴房不是她第一次来,可到底同前次景象分歧,一时只觉脸皮发热,硬着头皮走了畴昔,见他非常平常地伸展了两臂,目光还是游离的,似是在谛视那热汤,又似是甚么都没看。
“其二也是自其一来,慎重当日验粮时,发明粮食都是湿的,湿了的粮食这时进了仓,天然要发霉变坏,乃至是腐臭,这些粮食没体例公开消毁,却能够借西北粮草之名,往火线送……”说到这,吴冷西亦不寒而栗。
“郑大人已在筹办,带上您的手谕了。”吴冷西接言,“只是担忧……”
琬宁点点头,成去非便问:“晓得史乘里头哪句话最残暴么?”
“你肯定?”成去非心底一阵恶寒,不觉放下了手中篆刀。
“大人, 恰是本年第一批秋粮, ”吴冷西振了振衣袖。
“我重新给您换盏茶。”琬宁未语先羞,却终是鼓起勇气说道。
“出去。”成去非早瞥见她半个身子,见她咬唇低首款款施礼,不甚在乎,只叮咛道:“你帮手研墨。”
成去非瞟她一眼,叩了叩桶沿:“我是让你来服侍的,不是让你干站着的。”
走到门口,心怦但是跳,仿佛不能见人似的,她现在羞于见他的面,上回的事弄得她腰酸了好几日,两条腿都是虚的,现在光是看着那透出来的一团亮光,便觉情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