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子天然要剿杀的,残剩的还是要招安,流匪成千上万,都杀了,地还要不要种了,粮还要不要交了,等着吧,看大司马如何措置这一事。”
“大人,实在要下官看这事, 错也不全在府衙, 蜀地各族混居,有些本就喜持械肇事, 好斗之风向来有之,那流匪头子亦是残暴无道, 烧杀劫掠, 又岂是循分百姓?”处置刚说罢, 火线背篓的老伯正留步往上托了一拖,篓里两只鸡咕咕乱叫一阵,又抖出几根鸡毛来,冷不丁扑进处置鼻间,处置忍不住打了个巨响的喷嚏,引得旁人啧啧称奇,石启笑道:“瞥见没,这是那老伯的鸡在提示你要慎言!”
出了司马府, 瞬息间便行长干里,果然人声鼎沸,喝道声、马蹄声、叫卖声嘈喧闹杂,百姓穿行其间, 乱跑的孩童, 捂嘴暗笑的小娘子,呼喊不竭的壮汉,接踵而至,石启那两匹骡子在人群中容与难行,索性命处置把骡子还了归去。
石启却斩钉截铁驳道:“事情便毁在这从长计议上,举棋不定,瞻前顾后,不了了之,中枢有多少事就是这么没了下文的?”
国朝税收是社稷底子,此一事成去非久萦于胸,阿灰的死,静斋的离职,一度让他感觉失据至此,且非论私交,于公,他确要接受这份缺损。
“减掉哪一样,不减哪一样,这也需从长计议。”
“大司马,下官觉得,田租户调可在原有上降落些,直接省去绝无能够,最多难年丰年再矫捷调剂,关头在于严禁府衙借着官威,多出很多莫名冗赋,及百般劳役,这才是百姓重担来源。”居末位一向悄悄聆听别人发论的稼穑郎张子衡终缓缓启口,世人皆点头称是,摆布交头接耳攀议起来。
此番事理,不过口舌轻巧,国朝内宫开支、百官俸禄、边关军费等等无一不耗资巨厚,是故石启话音刚落,有人便道:
兴兴头头热议半晌,成去非便扫尾定了调子:“先各回值房拟文,我再上一道公折,务必于克日内就将公文传至各州郡府衙。”
李祜正色答道:“下官觉得,当于土断之前,先减免各项苛捐冗赋。就说租税一项,自嘉平末年起,由本来的口税米二斛,现在已升至七斛,户调也在年年递增,徭役更是沉重。凤凰二年,中枢命令土断,府库确有见效,但厥后日渐式微,新清查出的户口,几年内又重藏匿于世家,百姓宁肯沦为荫户,也不肯为中枢征税,下官觉得,关键还是在于百姓不堪赋役而至,现在,大司马欲二次土断,当宽租省调,先除此弊政,方得效果。”
成去非一面看,一面道:“你们看着账簿,可有甚么设法?”
公府里各曹例行禀事,小半个时候下去,方见原台阁度支部尚书郎今兼公府税曹主官的李祜携几人抬进一沓沓册薄来。
李祜一论再论,终陈词结束,见成去非面上不知算是个甚么神情,心底不免有些惴惴。另一边石启却听得非常奋发,随即应道:“李主事所言,下官深觉得然,不如将诸多租调化繁为简,也好减百姓之苦。”
处置想起他来时一起所提诸事,遂边挤边问道:“大人在大司马跟前提益州刺史府的事情了?”石启点点头:“提了,只是我看大司马似有难处,那刺史温辇是故去太尉温济之家里人, 当日钟山一事, 太尉着力很多,我猜大司马怕就是这个难处了。”
待轮到李祜禀事,先从带来的账簿中抽出一本来,递给成去非:“台阁度支部诸位同僚将此前,”他又是一顿,成去非知他这些人风俗于称呼“顾仆射”,停顿者为何,不言而喻,却未说甚么,仍听李祜持续道,“此前数据浩繁的账册,整合为一本明细,请大司马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