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说的石启顿时对虞景兴刮目相看,不由赞道:“长史虽贵介出身,倒对这些事摸排得清楚。”
李祜一论再论,终陈词结束,见成去非面上不知算是个甚么神情,心底不免有些惴惴。另一边石启却听得非常奋发,随即应道:“李主事所言,下官深觉得然,不如将诸多租调化繁为简,也好减百姓之苦。”
石启也不对付,当真想了想,看向成去非:“依下官看,只留户税地税最好,既然世家藏匿人丁严峻,那就不以丁身为本。”
石启却斩钉截铁驳道:“事情便毁在这从长计议上,举棋不定,瞻前顾后,不了了之,中枢有多少事就是这么没了下文的?”
国朝税收是社稷底子,此一事成去非久萦于胸,阿灰的死,静斋的离职,一度让他感觉失据至此,且非论私交,于公,他确要接受这份缺损。
“大人,实在要下官看这事, 错也不全在府衙, 蜀地各族混居,有些本就喜持械肇事, 好斗之风向来有之,那流匪头子亦是残暴无道, 烧杀劫掠, 又岂是循分百姓?”处置刚说罢, 火线背篓的老伯正留步往上托了一拖,篓里两只鸡咕咕乱叫一阵,又抖出几根鸡毛来,冷不丁扑进处置鼻间,处置忍不住打了个巨响的喷嚏,引得旁人啧啧称奇,石启笑道:“瞥见没,这是那老伯的鸡在提示你要慎言!”
世人闻言窸窸窣窣起家,纷繁见礼退了出去,唯独剩那稼穑郎张子衡却迟迟不动,只垂首立在原地。
李祜正色答道:“下官觉得,当于土断之前,先减免各项苛捐冗赋。就说租税一项,自嘉平末年起,由本来的口税米二斛,现在已升至七斛,户调也在年年递增,徭役更是沉重。凤凰二年,中枢命令土断,府库确有见效,但厥后日渐式微,新清查出的户口,几年内又重藏匿于世家,百姓宁肯沦为荫户,也不肯为中枢征税,下官觉得,关键还是在于百姓不堪赋役而至,现在,大司马欲二次土断,当宽租省调,先除此弊政,方得效果。”
此番事理,不过口舌轻巧,国朝内宫开支、百官俸禄、边关军费等等无一不耗资巨厚,是故石启话音刚落,有人便道:
李祜既有设法,成去非便道:“直言罢,诸位都听一听,议一议。”
处置很不觉得然,心道大人你也晓得慎言二字,就没见大人你慎言过……石启道:“倘不是长官们不睬政事,且又剥削无度,激得民变,哪来这些事,你且往四下里看看这些百姓,哪一个不想安安生生过?”处置摸了一把鼻子答道:“大人所言有理,可流匪更加胆小妄为,横行无忌,不将天子命官放在眼中,肆意挑衅,也实该剿杀。”
翌日,大司马府点卯一过,各功曹参军一世人便往成去非地点的正厅来。大司马开府之初秉承着文不掌军,武不干政之原则,文武两套班底在各自事件上便日渐泾渭清楚,同国朝各州郡刺史都督文武不分的常例大相径庭,世人虽闭口不谈,心中却皆知,这一举恰方是正道,且终究集权者,在大司马一人,不管政令军令,皆出于其一身罢了。
如此阐发,清楚入微,同当日大司农史青所断,别无二致,成去非亦早有所思,只不过这几载中枢内斗、边关战事,无一不在破钞国度根底,就说之前粮仓一案,虽有一时震慑之威,后续是否疲软不继,贰心底多少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