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问话,听得琬宁白了神采,目光收回不及,也说不出一句话,只断续点了点头。
这岸边本是一众渔夫模样的,在哈腰撒网,一旁还放着蓑衣斗笠,抬腰瞥见来人顿时变了神采,面面相觑,手中的网不觉脱落。
“贺女人。”顾曙已上马让礼,他是古君子相,不争炎凉的气质,乍看畴昔,同虞归尘有那么几分类似,可那里分歧,琬宁能发觉的出,可却又找不到得当的说话。
“卫先生不在,本想请先生帮殿下调弦。”琬宁把目光引至芳寒怀中古琴上,顾曙点点头,扯了扯手中缰绳,遥遥看着那扇紧闭的柴门:
遥遥闻见这么一句,很快就有几个家仆打扮的小厮气势汹汹而来。
一线暖风通风而来, 枕畔白兰飘香,外室烛光未灭, 眼睑上投着斑斓的树影, 自窗映上来。
她很快认出来人,是顾家长公子顾曙。
她和那些人一样,或许本出身卑贱,可毕竟是养在高墙大院之下,受诗礼教养,并未曾真正见过多少人间百态,早前吃过的哭苦,化成钝痛,日子一长,即便再回想,也带了些恍忽的意味。
芳寒抱琴来木叶阁时,见她正不紧不慢往外头搬书, 初夏犹清和, 芳菲亦未歇,恰是晒书好时节。
车子驶入乌衣巷,便放缓很多,等稳稳停在成府门前,小厮利落翻身而下,忙给打了帘子,这边琬宁芳寒刚呵腰出来,就闻声前面哒哒的马蹄声清楚落地。
“我是来学新曲子的,既然先生不在,只好他日了,”说着调转了马头,略一思忖,一面与她们同业,一面道:
这一番琴论说的本就笼统不成知,琬宁本觉古琴苍劲朴素,清幽泠然,只当“不辞为君弹”,是用来酬知己的,听顾曙一席话,仿佛又同佛有了割不竭的法缘,再看他眼角眉梢神情,当真是犹春于绿,明月雪时。
迎上她咨询的目光,顾曙并未避开,却也没筹算解释,琬宁这才忽想起那些小厮看他的神情,较着突然间就换做恭谨,低眉扎眼的,便悄悄瞟了一眼他腰间那明晃晃的配饰,这一瞬,早落入顾曙眼中,她心机就差写在脸上,便笑对道:
实在倒没甚么好说的,不过是她怕冷场让报酬难,幸亏顾曙从不给人压力,不管多要紧的时候,都如空谷幽风,他向来都是极有耐烦驯良意的。
顾曙见她娇羞轻语,便无声凝睇她半晌,浅浅的笑意自嘴角散开。
“叨教卫老先生可在?”
两人出府时,外头车马早已候着。
“看甚么看,你们这些贱骨头,总想着偷摸占些好处,不吃些苦头,便不长记性!记着了,下次就等着蹲大牢去!”为首的这个斜睨着眼,冷哼一声,打了个响指,表示散了,蓦地抬首间,瞧见顾曙,面上惊奇半晌,只揣摩着看打扮气度定是哪家公子,却又面熟,不敢冒昧,垂首稍稍见礼,才又走了。
“女人来得不巧,我家老先生前两日便出门周游去了。”
芳寒说的轻巧, 四下打量着园子, 那枝头仍独剩一朵表着阑珊的春意, 却瞥见琬宁浮上一抹哀绪,脑中略略一转,觉得她是驰念姨娘家亲人,毕竟自来了乌衣巷,她仿佛就没踏出过府上半步。
顾曙接了琴,轻抚一番,接着芳寒的话道:“攻琴如参禅,光阴磨练,则无所不通。禅意讲究弦外之音,最好似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殿下通达,必有所贯穿,我先带归去,调好了遣人送回府上,贺女人你看如答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