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年,他在都城销声匿迹,俄然呈现在此处,实在叫人不测。
这景象跟令容初入府时没太多辨别,现在看破背后争论,再瞧起来,感受就截然分歧。
衣裳被风卷得翻飞,他走出老远,才在松柏下立足回身。
“腊月返来的,先前不在都城。”高修远浅笑,却没接前面的话茬。
五人弃马而行,韩蛰跟令容走在前头,韩瑶带飞鸾飞凤在后信步赏玩。
前后数十步外也有人拜访梵刹,纸扇轻摇,仿佛闲庭信步。
宴席至戌时尽了才散,韩镜留儿孙说话,令容自回住处。
畴前,是他想岔了。
令容是跟着杨氏一道去的,因刘氏婆媳还没到,先在厅里坐着等待。待韩镜过来时,如常起家问候,那位沉肃还是,也没多分几个眼神,目光扫过令容和韩瑶,落在杨氏身上,才叫世人回坐位,又跟韩墨和韩蛰兄弟说话。
“去丰和堂后就没返来,不是去书房, 就是在老太爷那边。”宋姑返来卷了帘帐, 满屋敞亮照出去, 竟有点刺目似的。她自去浴房, 备妥了,才号召枇杷过来,服侍令容去沐浴。
但是比起影象里温润如玉的少年郎君,他身姿虽挺拔如旧,气质却变了很多。畴前惯爱的玉白锦衣换作深浓的墨色长衫,隔着不近的间隔,他清秀的脸上殊无笑意,悄悄望着这边,像是夏季里霜雪封着的青竹似的,冷僻淡然,没了昔日的意气风发、暖和谈笑。
阁房灯烛熄了一半,仍旧明晃晃的,她向里而睡,呼吸陡峭绵长,锦被下的娇躯微微伸直。韩蛰没打搅,自将烛火都熄了,坐到榻上,掀被而入。
在外交战驰驱,露宿荒郊是常有的事,独宿书房时,满心政事,也不觉心烦气躁,躺下调息半晌就能入眠。到了银光院里,枕畔是她的呼吸,鼻端模糊有她沐浴后的暗香,怀里空荡荡的总难清心静气,遂往里挪了挪,伸臂握住她手。
韩蛰点头,令容也同韩瑶施礼,“高公子也是来进香吗?”
令容点头,一时候倒不知该说甚么。她对高修远的才调极其叹服,数番来往,也佩服贰心性为人,前几日在金州时,傅锦元还曾感慨,说想再找几幅高修远的画来观玩,却杳无音信。久别相逢,本来有话想说,但韩蛰就在身边,她还得留意分寸。
春日里气候渐暖,出城后放马奔驰,官道两侧的柳树已能瞧见零散的新嫩绿枝。
韩蛰点头,命她退下,自去浴房沐浴,换上寝衣出来,就见令容睡得正熟。
普云寺在城南三十里的孤竹山中,香火不算畅旺,里头却稀有位高僧修行,梵学修为的名头一定如旁人趋之若鹜的宝刹响,在书画上的成就倒是都城里排得上号的。因孤竹山里另有章老的梅坞,其间仆人或是鸿学巨儒、或是权贵名家,常有才子题词挥毫,高僧操琴弹佛法,两处名声交叠,孤竹山便成高雅地点。
令容虽歇了整日,将石阶走很多了,双腿也自酸痛,悄悄拽着韩蛰的衣袖借力,被他发觉,反手握住拉着她,倒省了很多力。
田保身后,父亲龙游县令被人刺杀在府里,案情却被宁国公甄家压得死死的,只以暴毙之名上报,不准州府细查,他直到回籍时才得知真相。宁国公甄家为一己私愤清理旧账,行刺县令,那件事在龙游县人尽皆知,即使难将动静传到都城,但以锦衣司遍及天下的耳目,韩蛰一定不知情。
歇了整日,傍晚时才见韩蛰返来,精力抖擞。
那人仿佛也发觉了似的,俄然回身往这边瞧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