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匡超人瞥见本身家门,内心欢乐,两步做一步,吃紧走来拍门。母亲闻声是他的声音,开门迎了出来,瞥见道:“小二,你返来了?”匡超人道:“娘,我返来了。”放下行李,整一整衣服,替娘作揖叩首。他娘捏一捏他身上,见他穿戴极厚的棉袄,方才放心,向他说道:“自从你跟了客人去后,这一年多,我的肉身时候不安!一夜梦见你掉在水里,我哭醒来。一夜又梦见你把腿跌折了。一夜又梦见你脸上生了一个大疙瘩,指与我看,我替你特长拈,总拈不掉。一夜又梦见你来家望着我哭,把我也哭醒了。一夜又梦见你头戴纱帽,说做了官。我笑着说:‘我一个庄农夫家,那有官做?’旁一小我道:‘这官不是你儿子。你儿子却也做了官,倒是此生再也不到你跟前来了。’我又哭起来,说:‘若做了官就不得见面,这官就不做他也罢!’就把这句话哭着,呼喊醒了,把你爹也吓醒了。你爹问我,我一五一十把这梦奉告你爹,你爹说我心想痴了。不想就在这半夜,你爹就得了病,半边身子动不得,现在睡在房里。”
婚姻缔就,孝便衰于二亲;
太公过了一会,向他道:“我要出恭,快喊你娘出去。”母亲忙走出去,正要替太公垫布,匡超人道:“爹要出恭,不要如许出了,像这布垫在被窝里,出的也不安闲。况每日要洗这布,娘也怕薰的慌,不要薰伤了胃气。”太公道:“我站的起来出恭倒好了,这也是没何如!”匡超人道:“不要站起来,我有事理。”赶紧走到厨下端了一个瓦盆,盛上一瓦盆的灰,拿出来放在床面前,就端了一条板凳放在瓦盆外边。本身扒上床,把太公扶了横过来,两只脚放在板凳上,屁股紧对着瓦盆的灰。他本身钻在中间,双膝跪下,把太公两条腿捧着肩上,让太公睡的安安稳稳,安闲出过恭,把太公两腿扶上床,仍旧直过来。又出的畅快,被窝里又没有臭气。他把板凳端开,瓦盆拿出去倒了,还是出去坐着。
科第取来,心只系乎两榜。
这时残冬已过。开印后,宗师按临温州。匡超人叩告别知县,知县又送了二两银子。他到府府考过,接着院考。考了出来,刚好知县上辕门见学道,在学道前下了一跪,说:“卑职这取的案首匡迥,是孤寒之士,且是孝子。”就把他行孝的事细细说了。学道道:“‘士先器识而后辞章’,公然熟行克敦,文辞都是末艺。但昨看匡迥的笔墨,理法虽略有未清,才华是极好的。贵县请回,领教便了。”只因这一番,有分教:
不想这知县这一晚就在庄上住,下了第宅。心中感喟:“如许村落空中,夜深时分,另有人苦功读书,实为可敬!只不知此人是秀才是童生,何不传保正来问一问?”当下传了潘保正来,问道:“庄南头庙门旁那一家,夜里念文章的是个甚么人?”保正晓得就是匡家,悉把如此这般:“被火烧了,租在这里住。这念文章的是他第二个儿子匡迥,每日念到三四更鼓。不是个秀才,也不是个童生,只是个小本买卖人。”知县听罢惨淡,叮咛道:“我这里发一个帖子,你明日拿出去请安这匡迥,说我此时也不便约他来会,当今测验期近,叫他报名来招考。如果文章会做,我汲引他。”保正领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