虔婆闻声他囮着白痴。要了费钱,走上楼来问聘娘道:“你刚才向白痴要了几两银子的费钱?拿来,我要买缎子去。”聘娘道:“那白痴那边有银子,拿出二十铜钱来,我那边有手接他的?被我笑的他归去了。”虔婆道:“你是甚么巧主儿,囮着白痴,还不问他要一大注子,肯白白放了他归去?你平常嫖客给的费钱,何常分一个半个给我?”聘娘道:“我替你家寻了这些钱,另有甚么不是?些小事就来寻事!我将来从了良,不怕不做太太。你放如许白痴上我的楼来,我不说你罢了,你还要来嘴喳喳!”虔婆大怒,走上前来,一个嘴巴把聘娘打倒在地。聘娘打滚,撒了头发,哭道:“我妄图些甚么,受这些折磨!你家有银子,不愁弄不得一小我来,放我一条活路去罢!”不由分辩,向虔婆大哭痛骂,要寻刀刎颈,要寻绳索吊颈,髻都滚掉了。虔婆也慌了,叫了老乌龟上来,再三安慰,老是不肯依,闹的要死要活。无可何如,由着他拜做延寿庵本慧的门徒,剃光了头,削发去了。只因这一番。有分教:
毕竟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陈木南交了茶钱,本身走到来宾楼。一进了门,虔婆正在那边同一个卖花的穿桂花球,见了陈木南道:“四老爷,请坐下罢了。”陈木南道:“我楼上去看看聘娘。”虔婆道:“他本日不在家,到轻烟楼做盒子会去了。”陈木南道:“我本日来和他辞告别,就要到福建去。”虔婆道:“四老爷就要起家,将来可还要返来的?”说着,丫头捧一杯茶来。陈木南接在手里,不大热,吃了一口,就不吃了。虔婆看了道:“如何茶也不肯泡一壶好的?”丢了桂花球,就走到门房里去骂乌龟。
风骚云散,贤豪才色总成空;
丁言志也摇着扇子晃了出来,自内心想道:“堂客也会看诗?那十六楼未曾到过,何不把这几两测字积下的银子,也去到那边顽顽?”主张已定,回家带了一卷诗,换了几件半新不旧的衣服,戴一顶方巾,到来宾楼来。乌龟瞥见他像个白痴,问他来做甚么,丁言志道:“我来同你家女人谈谈诗。”乌龟道:“既然如此,且称下箱钱。”乌龟拿着黄杆戥子,丁言志在腰里摸出一个包子来,散散碎碎,共有二两四钱五分头。乌龟道:“还差五钱五分。”丁言志道:“会了女人,再找你罢。”
次日,那卖人参的朝晨上走到他寓所来,坐了半日,连鬼也不见一个。那门外推的门响,又走进一小我来,摇着白纸诗扇,文绉绉的。那卖人参的起来问道:“贵姓?”那人道:“我就是丁言志,来送新诗就教陈四先生的。”卖人参的道:“我也是来寻他的。”又坐了半天,不见人出来,那卖人参的就把屏门拍了几下。董老太拄着拐杖出来问道:“你们寻阿谁的?”卖人参的道:“我来找陈四爷要银子。”董老太道:“他么?此时好到观音门了。”那卖人参的大惊道:“这等,可曾把银子留在老太处?”董老太道:“你还说这话,连我的房钱都骗了!他自向来宾楼张家的妖精缠昏了头,那一处不脱空!背着一身的债,还稀少你这几两银子!”卖人参的听了,“哑叭梦见妈——说不出的苦”,急的暴跳如雷。丁言志劝道:“尊驾也不必急,急也不顶用,只好请回。陈四先生是个读书人,也一定就骗你,将来他返来,少不得还哩。”那人跳了一回,无可何如,只得去了。
陈和尚道:“闻声四先生令表兄要接你同到福建去,如何还不观点缆?”陈木南道:“我恰是为此来寻你测字,几时能够走得?”丁言志道:“先生,那些测字的话,是我们‘签火七占通’的。你要解缆,拣个日子走就是了,何必测字!”陈和尚道:“四先生,你半年前我们要会你一面也不得能勾。我削发的第二日,有一首薙发的诗,送到你下处就教,那房东人董老太说,你又到外头顽去了。你却一贯在那边?本日怎管家也不带,本身在这里闲撞?”陈木南道:“因这里来宾楼的聘娘爱我的诗做的好,我常在他那边。”丁言志道:“青楼中的人也晓得爱才,这就雅极了。”向陈和尚道:“你看,他不过是个巾帼,还晓得看诗,怎有个莺脰湖大会不作诗的呢?”陈木南道:“思老的话倒不差。那娄玉亭便是我的父执,他当日最相好的是杨执中、权勿用。他们都不以诗名。”陈和尚道:“我听得权勿用先生厥后犯出一件事来,不知如何样结局?”陈木南道:“那也是他学里几个秀才诬赖他的。厥后这件官事也昭雪了。”又说了一会,陈和尚同丁言志别畴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