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后有考语云:
郭山晖歌罢,肃但是退。中宗闻歌,回顾韦后道:“此郭司业以诗谏也,其意念深矣。”因而不复命别人呈技,即撤宴而罢。恰是:
慢说诗才推沈宋,还凭女史定凹凸。
欺夫婆子怕婆夫,笑骂由人我自吾。
本来汉武帝当初凿此昆明池之时,池中掘出黑灰数万斛,不知是何灰,乃召东方朔问之。东方朔道:“此须待西域梵教中人来问之便晓。”厥后西方有人号竺法兰者,入中国,因以此灰示之,问是何灰。竺法兰道:“天下终尽,劫火洞烧,此乃劫烧之余灰也。东方朔固已知之矣,何待吾言耶!”又池中有台,名豫章台,台下刻石为鲸鱼,每至雷雨,石鱼鸣吼震惊。旁有二石人,传闻是星陨石,因现在成人像。有此很多古迹,故二诗中都言及之。当下众官,见了宋之问的诗,无不称羡;沈佺期也自谓不及。中宗并索佺期之诗来看,又看了婉儿的考语,因笑道:“昭容之评诗,二卿觉得何如?”二人奏言评阅允当。中宗又问:“众卿之诗,多被批落了,心折否?”众官俱奏道:“果是高才高见,即沈宋二人,尚且服其公明,何况臣等。”中宗大悦,当日饮宴极欢而罢。自此沈佺期每逊让宋之问一分,不敢复与争名。恰是:
春豫灵池会,沧波帐殿开。舟凌石鲸动,槎拂斗牛回。
山出尽如鸣凤岭,池成不让饮龙川。
纪纲扫地不成问,堪叹阳消阴日长。
英藩筑外馆,爱主出皇宫。宾至星槎落,仙来月宇空。
至景龙三年,正月整天,中宗欲游幸昆明池,大宴朝臣。这昆明池,乃是汉武帝所开凿。当初汉武帝好大喜功,欲挞伐昆明国,因其国有滇池,方三百里,极其险要。故特凿此昆明池,以习水战。此池阔大宏壮,池中有楼台亭阁,以备登临。当下中宗欲来游幸宴集,先两日前,传谕朝臣,是日各献即事五言排律一篇,拔取此中佳者,为新翻御制曲。因而朝臣都争华竞胜的去做诗了。韦后对中宗道:“外庭诸臣,自大高才,不信我宫中嫔御,有才胜于男人者。依妾鄙意,明日将这众臣所作之诗,命上官昭容当殿评阅,使他们知宫廷中有才女子,今后应制作诗,俱不敢不竭经心机矣。”中宗大喜道:“此言正合吾意。”上官婉儿启奏道:“臣妾以宫婢而评品朝臣之诗,安得他们心折。”中宗笑道:“只要你评品得公道的当,不怕他们不心折。”遂传旨于昆明池畔,另设帐殿一座;帐殿之间,高结彩楼,听候上官昭容登楼阅诗。
但见回顾低呼,上元佳胜,只要今宵独。一派歌乐那边起?笑语徐归华屋。斗转参横,暗尘随马,醉唱升平曲。返来倦倚,锦衾帐里芬馥。
人亦有言,男人有德便是才,女子无才便是德,盖以男人之有德者,或兼有才,而女子之有才者,一定有德也。固然如此说,有才女子,岂反不如愚妇人?周之邑姜序于十乱,唯其才也。才何必为女子累,特患恃才妄作,令人叹为有才无德,为可惜耳。夫男人而才胜于德,犹不敷称,乃若身为女子,秽德彰闻,虽夙具美才,创为佳话,传作嘉话,总无足取。故有才之女,而能不自炫其才,是即德也;然女子之炫才,皆男人纵之之故,纵之使炫才,便如纵之使炫色矣。此在士庶之家且不成;况皇家嫔御,宜何如尊敬,岂可轻炫其才,乃至亵士林而渎国体乎?无法唐朝宫禁不严,朝臣俱得见后妃公主,侍宴赋诗,恬不为怪,又何有于嫔御之流?甚或寺人宫妾与俳优侏儒,杂聚调笑,大言浪语,不忌至尊,殊堪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