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笑纷繁降贼人,马前屈膝还稽颡。
明日梨园翻旧曲,范阳戈甲满关西。
逆贼毁宗庙,先皇目不瞑。旋即夺其目,略施小报应。
却说安禄山固然僭号称尊,占夺了很多处所,东西两京都被他窃据,却原只是乱贼行动,并无深谋大略,一心只恋着范阳故乡,喜居东京,不乐居西京。既入长安,命搜捕百官宦者宫女等,即以兵卫送赴范阳,其府库中的金银币帛,与宫闱中的珍奇玩好之物,都辇去范阳藏贮。又命令要梨园后辈,与教坊诸乐工,都如向日普通的承应,敢有隐避不出者,即行斩首。其苑厩中统统驯象舞马等物,不准失散,都要还是清算,以备玩赏。
万户悲伤生野烟,百官何日再朝天?
自古忠臣义士,都是天生就这副忠肝义胆,原非论贵贱的;尽有身为尊官,世享厚禄,常白天说到忠义二字,却也侃侃凿凿,及至临大节当危难,便把这两个字撇过一边了,只要全躯保家,避祸求福,因而甘心从逆,反颜事仇。本身明知本日所为,必致骂名万载,遗臭万年,也顾不得。偏有那位非高品,人非清流,主上常日不过以俳优畜之,即便他当磨难之际,贪恐怕死,背主降贼,人也只说此辈何知忠义,不敷深责;不道他到戴德知报,当悲伤惨目之际,独能激起忠肝义胆,不避刀锯斧钺,骂贼而死。遂使当时身被拘囚的孤臣,闻其事而含哀,兴感形之笔墨,咏成诗词,不但为死者传名于后代,且为己身免祸于他年。可见忠义之事,非论贵贱,正唯贱者,而能尽忠义,愈足以感动听心。
有仪有象故名象,见贼不跪真倔强。
漫夸百兽能率舞,这天豪华即盗招。
话分两端,不必赘言。只说禄山在西京尽情殛毙,因闻前日百姓乘乱,盗取库中所藏之物;遂命令着府县严行追穷,且许旁人讦告。因而连累蔓引,搜捕穷治,殆无虚日。又有刁恶之人,挟仇诬首,有司不问情由,辄便追索,涉及无辜,身家不保。官方固然无日不思念唐王,相传皇太子已收聚北方劲兵,来规复长安,本日将至;或时喧称太子的大兵已到了,百姓们便争相驰驱出城,制止不住,市里为之一空。贼将瞥见北方尘起,也都相顾错愕。禄山料长安不成久居,何不早回雒阳;乃以张通儒为西京留守,安忠顺为将军,总兵镇守关中;又命孙孝哲总督军事,节制诸将,本身与其子安庆绪,带领亲军,又诸番将还守东都,择日起行。却于起行之前一日,大宴文武官将,于内府四宜苑中凝碧池上,先期传谕梨园后辈,教坊乐工,一个个都要来承应。这些乐工后辈们,惟李谟、张野狐、贺怀智等数人,随驾西走,其他如黄幡绰、马仙期等世人,不及随驾,流落在京,不得不凭禄山拘唤;只要雷海青称疾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