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明眸虽是清清澈亮的，让他有那么一顷刻仿佛甚么苦衷都没了、积在心中的沉闷被荡了个洁净，但在回味间很快发觉了那细枝末梢的戏谑意味，顿时又是面色一黯。
他口气悄悄，神采间也是浑不在乎的模样。兰薇稍放了心，见他不开口让她辞职，就悄悄在旁坐着。过了斯须，天子抬了抬眼：“去换茶来。”
霍祁苦笑点头：就不该跟她置这个气！
席兰薇点点头，一脸的了然，却让他有点语塞。
兰薇起家抬眸，看有宫人在天子案前添了席子，晓得天子的意义，一福身前去落座。
内里的一片红色让他顿时一怔。
忽而感觉和此人面劈面坐着就是一场博弈，相互猜对方要走哪一步――算上那六张纸条，她猜赢了两次，他么……
香气缭绕的同时霍祁心底一闷，一阵挫败感，打量她半晌，问出一句：“为甚么是杏仁茶？”
仍清楚地记取席兰薇曾把本身想问的话猜得奇准、因此直接写下了接下来的六句答话。霍祁每逢想到这事，心中就有一种固执般的不平，压还压不住，以后竟是进一步想着定要扳回一局来才好。
杜充华尽是委曲、朱唇轻颤，好似想说些甚么，终是狠一咬唇，只字未言。
“好，就算这两句解释都说得通。”天子轻缓一笑，冷涔涔的面庞好似覆了一层薄霜。倏尔伸脱手去，猝不及防地轻挑起席兰薇的下颌。隔着案桌，他神采平淡地凝睇着她，“但就算说得通也无妨，朕还偏就对你上心了，如何？”
席兰薇淡瞧着面色惨白的杜氏，一时真有点担忧，她可别就此小产了。
好个“两害相权取其轻”。后一句算个来由，宫中之人多不敢获咎御前宫人。“御前”么，一来最易跟天子说上话；二来也轻易不让“别人”跟天子说上话。
霍祁睃了睃她，如墨双眸仿佛仍带多少寒意：“此次倒不见你为杜氏讨情了。”
正巧本日无甚急事、她又刚好来了宣室殿，就让她去奉茶吧。凡是呈上来的不是他喜好的――罚她倒也不至于，嘲上两句还是能够的。
席兰薇与杜氏闻言均有一凛，天子复又扫了二人一眼，薄唇轻启道：“杜氏无端惩罚随居宫嫔，废充华位，降正六品秀士。”
降正六品秀士。充华是从三品，乍听只知是降了两品半，却已不再是主位宫嫔了。
笔墨纸砚在跟前摆得划一，显是天子有话要问。兰薇颌了颌首，笑意浅浅，一副“知无不言”的模样。
逢了昏君，连朝中之事都能任由宦侍摆布；但便是明君，即便朝政腐败，御前之人说是想在宫中给个位份不高的嫔妃使点手腕也不是难事。
霍祁愈发感觉仿佛碰上个让本身没辙的人，心底重新回召见她时就有的那一点点心机也逐步伸展开来，不再只是面前不时地闪现她的一抹欣喜，仿佛连同较量、挫败搅在了一起，迫得他跟孩童负气似的，非得明天把她震住。
沉下心来，霍祁烦恼了短短一瞬，干脆挑了然，一字一顿隧道：“那事不算，朕当时没真筹算罚你――若不然，过后也不必禁杜氏的足了。”
显是有人授意不让她晓得。席兰薇黛眉微一挑，晓得强拦了大略也问不出实话，便未几做禁止。
席兰薇盈盈下拜谢恩，杜氏始终面色惨白着回不过神，最后被宫人半扶半拖地“请”离了宣室殿。
席兰薇较着一僵。因被他捏着下颌而不得不与他对视的双眼惊得完整移不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