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应了声“是”,便起家将殿内的窗子都掩了,这才却步退到外间。
话刚出口,便即觉悟,仓猝掩开口,朝内里张了张,见他徐行近前,立在中间蹲身施礼,却不敢出声。
月上梢头,六合间终究有了一丝凉意。
殿内似是暗了很多,但还没到掌灯的时候。
“罢了,我这里不消服侍,你到外头盯着,莫叫人来扰我。”
他抿唇一笑,冷然道:“平远侯客气了,提及来,本督也算等待中间多时呢。”
记恰当初从阳苴城返回的路上,他还曾以这个为由头逗她,实则并没甚么别的动机,现在不想竟真的见到了。
那太医满面青白,战战兢兢快步去了。
“救治之法已定下了么?”徐少卿冷不防地又问。
翠儿满面泪痕,正在绣榻前服侍,听到背后风响,吓得一跳,转头见是他,不由惊道:“厂公大人,你……”
徐少卿抿唇一叹,又替她拢了拢被子,返身越后窗而出,仍走原路,眨眼间便返回了偏殿。
那太医打了个寒噤,嘴上嗫嚅起来。
一念及此,不由心惊,沉吟半晌,帮她整了衣衫,伸手拉过衾被盖好,却没起家,自顾自的坐在榻边发楞,心头又开端烦乱不堪,揪着那曳撒的下摆团在手里,揉得浸湿。
他不由勾唇笑笑,大夏礼法森严,京师民家商家一概不准外饰豪华,这里却“深解其意”,另辟门路,外头依足了端方,半点也不起眼,内里倒是极尽豪华之能事,竟连宫中的平常殿宇似也很有不如,所谓京师最好的酒坊公然名不虚传。
虽说早已净了街,可有些处所老是闲不住的。
身后那名档头随即领命上楼而去,不半晌又转了返来,立在廊柱间不着形迹的打了个眼色。
那扇小窗半启着,模糊可见内里粉黄薄纱的绣帐。
“本督是奉旨问话,你据实说便了。”
……
她在庵堂里冷冷僻清,孤寂了十几年,若然此次真的走了,临了便也还是个冷冷僻清。
冯正承诺着,跟着又靠近些,低声道:“寄父,方才有番役来报,儿子替收了,专等寄父来拆看。”
“是。”
徐少卿挑唇笑了笑,没去管她,屏气凝神,检视她肩头,却也没甚么蹊跷的处所。
徐少卿换了套青色行衣,头束网巾,站在巷子里,眼望着劈面那座陈旧不堪,但却不竭有车马立足,人流出入的门楼沉默不语。
“卑职无能,卑职无能,请厂公大人恕罪。”
他脸上有些沉,渐渐伸过手去,想抚一抚她额前的碎发。
徐少卿定定神,伸手悄悄扯开她领口,细心瞧那颈间,但见白净细致,并没甚么异状。
“把招子放亮点儿,留着擤鼻涕用的?”
可现在站在这窗下,那心头却已是轰然麻乱,竟有些沉不下来。
那店伴顿时吓得面如土色,颤抖着陪笑道:“是,是,小……小人这对眸子子真是擤鼻涕用的,几位官爷千万恕罪,恕罪!”
静观半晌,便领着那名一样作便装打扮的东厂档头出了巷子,一起穿街而过,径至那门楼下。
他越来越是奇特,干脆将她周身要穴之处都细细查探了一遍,成果还是不见任何非常之处。
冯正趋步跟在前面,进了门,扶他在案旁的圈椅上坐了。
撩着曳撒下摆,坐到榻边,悄悄将那绣衾掀起少量,探到那只柔荑般的纤手,搭在脉间,目光仍凝睇着那张如在甜睡的俏脸,望她气色。
“本督帮公主瞧瞧脉,你先下去吧。”
房门刚闭,他玉白的五指便随即撤开,那双眸子已然亮了,不见半分倦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