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字少，顾屿身边的丫头却都是个个识字的，闻墨拿着笔，站在边上记名字，顶着一堆管事灼灼的视野，头一回感觉本身像极了公堂上的主簿先生。
前日陈若弱差人送来的食盒里已经甚么都不剩下了，糕点这东西甜腻，她送来的又多，顾峻开初强撑着不吃，厥后夜里饿得抓心挠肺，还是翻开吃了，冷透的甜心糕滋味固然不如刚出笼时好吃，但几个下去，实在很能饱腹。
“不对账么？”
提及顾峻，顾屿叫了丫头来问过才晓得，本来昨日就该被放出来的顾峻，现下还在祠堂抄家规，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就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何况顾峻阿谁小身板，顾屿蹙眉，让陈若弱留在听霜院，他自去了祠堂。
好轻易熬到买进的账算完，闻墨手边的纸上已经写满了名字，每一个名字底下都或多或少有些正字，有的正字已经四五个，有的正字只要两三笔。
猫警戒地动了一下耳朵，踌躇了一下，还是眯了眯眼睛，任由他挠了挠下巴，顺了顺脊背毛。
那奇形怪状的小人脸上，另有一大片滴落的墨渍，也不知是不是画到一半睡着了蹭上去的。
这是在婆家，不是在娘家，她在将军府想如何管事就如何管事，陈青临都碍不着她，可这是镇国公府，她总得要一面金牌，如果今后被底下人编排很多了，她也有处说理去。
顾屿返来的时候，陈若弱正在看帐本，她天生不通诗文，倒是算账的一把妙手，她一边让喜鹊拿着算筹比划，一边握着炭笔在纸上写些让人看不懂的数字，眉头越蹙越深。
顾峻吃不了苦，气性也不大，熬了一天一夜，恰是精力松弛的时候，闻言揉了揉眼睛，有些委曲地说道：“我晓得我不该把大哥跟我说的话奉告婉君表妹，但是我们两家来往那么多年，我把她当作亲mm看，一时半会儿就要断了，你跟爹又不奉告我婉君表妹到底做了甚么错事，我是真的想不通……”
顾屿唇角上翘，没说这只是他归家三日内的服从，之前的账都是寄到书院里给他通阅，游学期间，他几近没见过府库，大抵上能差个不离，已经不错。
顾家人丁薄弱，传到现在只要寥寥几点血脉存世，镇国公是这一代的族长，自初代镇国公在都城安身起，族中的祠堂就从桑梓迁徙过来，一向到现在。
顾屿发笑，没有进一步，也没有退一步，反倒是不按常理地伸脱手，摸了摸猫脑袋，语气和顺道：“你是这府里的主母，想做甚么就做甚么，并且，府里的帐本不清楚，也是文卿胡涂，惹夫人劳心劳力，文卿感激惭愧还来不及，何故言见怪。”
顾峻看上去实在是困得很短长了，顾屿出去的脚步声他都没有发觉，墨汁早已干透的笔尖随便地涂抹出几行底子不存在的字来，就把那张纸挥到一边，仍旧闭着眼睛在新的纸上挥笔。
陈若弱被看得脸红了，好半晌才憋过气来，哼哼唧唧地把帐本一放，仿佛找到了面前人的甚么缺点了似的，轻咳一声，说道：“这些帐本底子就没有专人来记，花出去的银子条条都没个定命，就像锦缎，明显库房里有上好的缎子，每个月还是一笔花出去的，这记的也不是多少多少匹，而是甚么一车两车的，这里头的账也就乱来乱来……”
少女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就像一只警戒的小猫儿，缓慢地伸出爪子摸索着周遭的伤害，这类环境，他进一步，这爪子就要号召到他身上，他退一步，猫的警戒就会减小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