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肩一颤，萧岑粘作几绺的长睫微微颤栗，上挑的丹凤眼缓缓翻开一条裂缝，倏尔，眼尾猛地张裂，眸子将近跳了出来，整小我弹坐起家，洗去口脂偏于暗淡的双唇开开合合，却不出声气，如此姿势对峙了半晌，方难以置信地嗫嚅道，“令・・・・・・令儿？”
不由得两股战战，小腿肚都有些转筋，因着那点觅奇的心机，仍不肯拜别，扒在石沿上，吃力地往里瞧。
外间守夜的鸳翘在昏沉的睡梦中，皱了皱眉，鼻翼翕动，咕哝了一句，便又翻过身去，睡熟了。
病了？狄应沉默了半晌，道，“不必了，让她歇着吧。”，说完，负手走出了春晖院。
屋内，扳谈声缓缓传出，婆子越听越是心痒难耐，咬了咬腮帮子，竖起拇指，拿又厚又硬且发黄的甲片在薄薄的窗纱边角处悄悄一划，割出一条裂缝，食指扒拉开，眸子子死命往裂缝里瞧，如此，屋内的景象便一览无余了。
“是姨娘错了――”，萧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姨娘待旁人以诚，旁人却待吾儿以毒，自小豢养令儿的奶妈妈为了夫人头上的一支珠钗，在牙箸上抹了药，害得我儿年不敷二便丢了性命――是姨娘的错――任由尤良以早夭不宜立碑之名抢走了我儿的尸身，定然是她，恶事做尽，损了阴德，夜夜恶梦，却缠累了我儿囿于东院不得转世。”
狄令摇点头，缩紧了身子，害怕且委曲地说道，“孩儿未曾入得地府。”
只一眼，婆子便跟发了瘟病似的，浑身剧颤，忙缩回膀子，窝在墙角直抽冷子。
看着臂肘凹凸的小人儿一脸防备，萧岑心下痛苦难言，慌乱无措地停下步子，顿了顿，又退了半寸，如思甘泉的迷途者般渴盼地望着狄令，哽咽道，“令儿，姨娘好生想你――”
“姨娘・・・・・・”
“孩儿・・・・・・孩儿・・・・・・”，狄令吞吞吐吐，像有难言之隐，在萧岑急不成耐的目光下，迟疑好久，方才颤声说道，“孩儿被封禁于东院，日夜受鸩毒之苦，不得前来相见，不得转世投胎，姨娘，令儿好怕啊――”
当下，萧岑神采已惨白一片，纤长的指骨如利爪般深深掐入皮肉，尤不自知，恨恨地望着空中，碎玉般的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来，“尤良――尤良――”
只听得萧孺人抽泣几声，断断续续地说道，“当日我儿挑了一把牙箸，甚是爱好，昼日把玩，夜里抱眠，三餐食饭也都用那双牙箸，姨娘见你如此保重此物，便任由你去了，我觉得・・・・・・我觉得我循分守己，不争不抢，便能保你在将军府活下去・・・・・・”
听到此处，婆子的心立时跳到了嗓子眼，令儿・・・・・・这不是四少爷的乳名吗？
与此同时，寒微的说话声就像小虫般密密爬入了耳道。
孩童的声音？四少爷身后，孺人最见不得孩童了，莫说孺子，纵是误闯春晖院的女娃也会平遭一顿斥责。
提起襦裙，蹑手蹑手地走到窗下，薄如蝉翼的窗纱稍稍隔绝了窥觑的视野，婆子用力眨巴着眼皮也只看到一团昏黄的光芒，微微颤栗。
“萧氏安在？”，狄应甫一踏入春晖院，便觉院子里喧闹得诡异，三两个丫环零散穿越在夜色中，灯盏也早早息了，与云水居人影交叉的气象天差地别，拦下一名打着哈欠路过身边的仆婢，问道。
萧岑怔了怔，忙点头称是，对着逝去多年的亲子灵魂暴露奉迎的神采，像是想到了甚么，不安地问道，“但是姨娘整日思念吾儿，令吾儿在地府难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