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孩儿・・・・・・”，狄令吞吞吐吐，像有难言之隐，在萧岑急不成耐的目光下，迟疑好久，方才颤声说道，“孩儿被封禁于东院，日夜受鸩毒之苦，不得前来相见，不得转世投胎，姨娘，令儿好怕啊――”
不由得两股战战，小腿肚都有些转筋，因着那点觅奇的心机，仍不肯拜别，扒在石沿上，吃力地往里瞧。
萧岑翻了一个身，恶梦令她昨夜整晚不能安睡，乃至她现在头痛欲裂，眼皮坠了铁块似的沉重，合上眼，脑海中却比白天时还要复苏，默念着，是困乏极了罢，不然怎会闻声令儿唤我了呢，这般想着，珠串似的泪珠子便止不住滑出眼角，滚落在颇黎枕上，染湿了半片远山云雾枕屏，“令儿，姨娘想你啊――”，攥着锦衣领口，冒死压下喷涌而出的悲绪，声呐蚊蝇地嘶喊着。
莲花灯座吗？不像，倒像个小人儿。
眼泡中蓄满的泪水顿时倾倒在男老练嫩的脸上，那浑身泛着萤火幽绿之光、与狄令生了普通模样、脚不沾地飘飘零荡的男童朝萧岑伸直了手臂，委曲莫名地哭诉着，“姨娘忘了令儿么？”
“夫人・・・・・・夫报酬何关键我？”
“为何？”，萧岑的心揪成了一团，“我儿本性纯良，从未犯下恶业，为何入不得地府？”
病了？狄应沉默了半晌，道，“不必了，让她歇着吧。”，说完，负手走出了春晖院。
提起襦裙，蹑手蹑手地走到窗下，薄如蝉翼的窗纱稍稍隔绝了窥觑的视野，婆子用力眨巴着眼皮也只看到一团昏黄的光芒，微微颤栗。
肮脏心机一起，尿意便如夜里的冷风普通，散去了。
“是姨娘错了――”，萧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姨娘待旁人以诚，旁人却待吾儿以毒，自小豢养令儿的奶妈妈为了夫人头上的一支珠钗，在牙箸上抹了药，害得我儿年不敷二便丢了性命――是姨娘的错――任由尤良以早夭不宜立碑之名抢走了我儿的尸身，定然是她，恶事做尽，损了阴德，夜夜恶梦，却缠累了我儿囿于东院不得转世。”
“・・・・・・约莫记得，不甚腐败。孩儿身后，昔日的人事更加恍惚，很多陈情也在脑筋里烟消云散了。”
“姨娘・・・・・・”，在萧岑连缀不断的呼喊中，纷飞的绿光聚萤成人，消逝的狄令便又皱着小脸飘在她身前了，离她不远不近，见她又要膝行靠过来，忙道，“姨娘莫上前了，令儿不过一抹游魂，接受不起姨娘的阳气。”
没传闻啊，莫非・・・・・・
萧岑怔了怔，忙点头称是，对着逝去多年的亲子灵魂暴露奉迎的神采，像是想到了甚么，不安地问道，“但是姨娘整日思念吾儿，令吾儿在地府难安了吗？”
当下，萧岑神采已惨白一片，纤长的指骨如利爪般深深掐入皮肉，尤不自知，恨恨地望着空中，碎玉般的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来，“尤良――尤良――”
听到此处，婆子的心立时跳到了嗓子眼，令儿・・・・・・这不是四少爷的乳名吗？
那仆婢被树影中猝然探出的大手吓了一跳，哆颤抖嗦地看清了此人的面庞，镇静回道，“孺人这几日身子有恙，早早睡了。可要奴婢前去・・・・・・”
狄令摇点头，缩紧了身子，害怕且委曲地说道，“孩儿未曾入得地府。”
与此同时，寒微的说话声就像小虫般密密爬入了耳道。
萧岑见状，连连点头，捎带着被子一齐滚落下床，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赤脚向男童跑去，“姨娘怎会忘了令儿，姨娘甘心拿本身的命换令儿活着，姨娘怎会忘了令儿！”，哭喊间，已到了男童所立之处，刚欲抱男童入怀，却见他肥大的身子忽地化作点点萤火扑散开，惨白的面庞在她面前消逝，原地仅剩空荡荡的石面膈着她的双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