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稹年近古稀,白发苍苍,然神情不减,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少顷,萧暄压下心中的森然杀机,从袖中取出一沓纸,交予衙役,呈给陈元稹过目。她要借陈元稹之手清算周钱,也要借大梁律法措置周氏家属。
言讫,合座哗然。
一番客气的赔罪之言,周钱信手拈来。他原是个纨绔后辈,樗栎庸材,对于这类迎来送往之词,熟稔于心,了然于胸。
“呵,好个伶牙俐齿的恶贼,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老夫本日若不能在此揭了你这张狗皮,枉活六十有五!”
陈元稹正欲驳斥,却有一道冷冽之语传来,尽是寒意。
周钱闻言一怔,正欲再说些甚么,却见陈元稹一挥衣袖,蓦地喝道,“来人!脱去周钱的官袍,将其押入大牢,听候本官鞠问!”
不管何时何地,也不管官大官小,只要一抬出天子,威慑结果就大不一样了,只见众位差役稍作踌躇后,皆是纷繁上前,扣住周钱。
“且慢!”
一席话下来,句句切中关键,把本就心虚的周钱震得浑身颤抖。他本就厚颜无耻,蒙面丧心,不仁不义,无父无君,原想着天高天子远,又有长兄撑腰,便罔顾法纪,肆无顾忌,占有在巴邑城,作威作福,形同土霸王,犯下的罪过都够上一百回断头台了。
萧暄冷冷地望着自视甚高的周钱,双目愈发通俗。
陈元稹浑身一颤,怒不成遏。他原是刚正不阿,宁死不弯的主,见了这等厚颜无耻之徒,五脏六腑都气得直冒火。
大堂之上,世人皆忙于鞠问周钱,却难有人发明隐在角落的师爷马五已是没了踪迹...
周钱见状,俄然眸子一转,巴巴地凑到陈元稹跟前,“大人远道而来,驾临本县,观察政务,实乃下官之尊荣。然巴邑乃弹丸小地,偏僻瘠薄,大人一起驰来,必是车马劳累,不若移步充盈楼,待下官好生叮咛,备上美酒好菜,经心折侍,为大人拂尘洗尘,何如?”
周钱肥厚的身躯摆布闲逛,官帽坠落一旁,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实的官袍也被拉扯得乱七八糟,他用力摆脱衙役们的束缚,手脚乱挥,直急得脖子上青筋暴起,脑门上的热汗一颗接着一颗,交叉滴落,汇成一股子小溪。
“大人,眼下草民要状告恶官周钱,这是一纸诉状,内里列举了几十条大罪,望大人细细核阅,严加查证,为这巴邑父老乡亲伸冤!”
周钱甩了甩脑袋,梗着脖子吼道,又瞅了瞅萧暄,心下倒是直犯嘀咕,真是邪了门,一个无权无势的毛头小子,竟能让我感到惊骇。
“哼,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若还不信,且看看这个!”
陈元稹见衙役们缩手缩脚,迟迟不动,肝火中烧,再次呵叱道。
这般雷霆行动,真是闻所未闻,匪夷所思啊!
“陈大人,你不要觉得身居二品,就能为所欲为!我周钱乃是朝廷钦命县官,天子弟子,自夸未有渎职之处,且吏部也没有发来文书,要撤我的职,你虽为下属,也不能如同犯人普通审我。不若,置朝廷于何地?置圣上颜面于那边?!”
陈元稹闻言冷冷一笑,不置可否。
言毕,陈元稹不再废话,快步上前,将腰牌圣旨十足往堂上一搁,撩袍子坐于太师椅上,狠狠一拍惊堂木,“金牌利剑在此,如圣上亲临,尔等衙役差兵,还不快昂首服从!速速将周钱拿下!”
“周大人这番话,当真是诛心之言啊,就不怕传到圣上耳朵里,落得个欺君罔上,连累九族之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