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国之道:节用裕民,而善臧其他。节用以礼,裕民以政。彼裕民,故多余。裕民则民富,民富则田肥以易,田肥以易则出实百倍。上以法取焉,而下以礼节用之,余若丘山,不时燃烧,无所臧之。夫君子奚患乎无余?故知节用裕民,则必有仁圣贤能之名,并且有丰富丘山之积矣。此无他故焉,生于节用裕民也。不知节用裕民则民贫,民贫则田瘠以秽,田瘠以秽则出实不半;上虽好取劫夺,犹将寡获也。而或以无礼节用之,则必有贪利纠譑之名,并且有空虚贫乏之实矣。此无他故焉,不知节用裕民也。康诰曰:“弘覆乎天,若德裕乃身。”此之谓也。
兼足天下之道在明分:掩地表亩,刺屮殖谷,多粪肥田,是农夫众庶之事也。守时力民,进事长功,和齐百姓,令人不偷,是将率之事也。高者不旱,下者不水,寒暑和节,而五谷以时孰,是天之事也。若夫兼而覆之,兼而爱之,兼而制之,岁虽凶败水旱,使百姓无冻餧之患,则是圣君贤相之事也。
垂事养民,拊循之,唲呕之,夏季则为之饘粥,夏季则为之瓜麮,以盗取少顷之誉焉,是偷道也。能够少顷得奸民之誉,但是非悠长之道也;事必不就,功必不立,是奸治者也。傮然要时务民,进事长功,轻非誉而恬失民,事进矣,而百姓疾之,是又偷偏者也。徙坏出错,必反无功。故垂事养誉,不成;以遂功而忘民,亦不成。皆奸道也。
若夫重色而衣之,重味而食之,重财物而制之,合天下而君之,非特觉得淫泰也,固觉得主天下,治万变,材万物,养万民,兼制天下者,为莫若仁人之善也夫。故其知虑足以治之,其仁厚足以安之,其德音足以化之,得之则治,失之则乱。百姓诚赖其知也,故相率而为之劳苦以务佚之,以养其知也;诚美其厚也,故为之出死断亡以覆救之,以养其厚也;诚美其德也,故为之砥砺、刻镂、黼黻、文章以藩饰之,以养其德也。故仁人在上,百姓贵之如帝,亲之如父母,为之出死断亡而愉者,无它故焉,其所是焉诚美,其所得焉诚大,其所利焉诚多。诗曰:“我任我辇,我车我牛,我行既集,盖云归哉!”此之谓也。
墨子之言昭昭然为天下忧不敷。夫不敷非天下之公患也,特墨子之私忧过计也。今是土之生五谷也,人善治之,则亩数盆,一岁而再获之。然后瓜桃枣李一本数以盆鼓;然后荤菜百疏以泽量;然后家畜禽兽一而剸车;鼋、鼍、鱼、鳖、鳅、鳣以时别,一而成群;然后飞鸟、凫、雁若烟海;然后虫豸万物生其间,能够相食养者,不成胜数也。夫六合之生万物也,固不足,足以食人矣;麻葛茧丝、鸟兽之羽毛齿革也,固不足,足以衣人矣。夫不足不敷,非天下之公患也,特墨子之私忧过计也。
观国之治乱臧否,至于疆易而端已见矣。其候缴支缭,其竟关之政尽察——是乱国已。入其境,其田畴秽,都邑露——是贪主已。观其朝廷,则其贵者不贤;观其官职,则其治者不能;观其便嬖,则其信者不悫——是闇主已。凡主相臣下百吏之属,其于货财取与计数也,顺孰尽察;其礼义节拍也,芒轫僈楛——是辱国已。其耕者乐田,其兵士安难,其百吏好法,其朝廷隆礼,其卿相调议——是治国已。观其朝廷,则其贵者贤;观其官职,则其治者能;观其便嬖,则其信者悫——是明主已。凡主相臣下百吏之属,其于货财取与计数也,宽饶简易;其于礼义节拍也,陵谨尽察——是荣国已。贤齐则其亲者先贵,能齐则其故者先官,其臣下百吏,污者皆化而修,悍者皆化而愿,躁者皆化而悫——是明主之功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