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嫣然感觉太子妃的一双眼睛，在微微下陷的眼眶里看起来凉凉的，仿佛夏季冰潭边上的石子，看着不冷，捡起来才觉冰冷。
潞国公府是太子的娘家，天然靠近些。太子妃笑盈盈跟陈太夫人问了安，又说了几句家常，一眼瞥见顾嫣然，便笑对顾嫣然招手：“平南侯夫人如何坐得那般远？来，到本宫身边来坐。”也只要笑起来的时候，她脸上才气找到畴前的神采。
闻声说平南侯夫人入宫，沈碧莹固然仍埋着头，眼睛倒是一亮。她能将寿王又拢回身边，却并非如周润所想是用了甚么狐媚子工夫，而是许了寿王一件事，这件事，就是平南侯夫人。
沈碧莹顺势就在她身边站住了，柔声笑道：“可贵见到夫人，也是借机过来跟夫人说说话。”
沈碧莹忙收了眼泪换出笑容来：“瞧我真是胡涂，多谢夫人肯提示我。夫人但是不喜好云雾茶？那我去给夫人换一杯碧螺春可好？”弯下腰来取茶杯的时候，在顾嫣然耳边低声道，“王妃要算计夫人，除了牙白，她们另有背工。夫人若愿听一听，出了大殿侧门右拐有个小轩，一会歌舞起来，我在那边等着夫人。”快快地说完，便取了茶杯走开了。
太子妃没再说话。半晌以后，吉时已到，外头一片鼓乐之声，景泰公主已经要起轿出宫了。德妃含着眼泪送别了女儿，转返来宣布宫宴开席。
沈青芸现在无品无级，只因有德妃特许才气进宫来。她本是不想来的，因来了就会晤到很多熟悉的命妇，畴前她与她们谈笑风生，这些人还要奉迎着她，现在人家仍旧是夫人，她倒是毫无品级的白身，这叫她如何受得了？可周润已经有近八个月身孕，本日在宫中要坐席好久，沈青芸实在放心不下，终究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都坐罢。”太子妃的做派倒还是畴前的模样，只是利落当中又带了几分家高临下的矜持。
德妃听出她的意义，笑了一笑，叹道：“本日景泰大喜，只是她哥哥不能返来送她出嫁。”
周润恨恨咬住嘴唇，对给她捶腿的小丫环瞪了一眼：“用力些！你没用饭么。”名声，名声好有甚么用呢？她名声再好，也没见寿王顾念甚么。
“周氏是如何了？如果身子不适,就不必筹措了，到偏殿去歇歇，一会儿出来坐席便是。”说是替公主筹划婚礼,实在这事儿都是外务府在安排，德妃能做的不过是在长春宫设下宴席，接待进宫道贺的命妇们罢了。这会儿她也没甚么事做，只是有些心神不定地在内殿走来走去，一眼瞥见了小儿媳妇，忍不住悄悄皱了皱眉，对跟在身边的大儿媳齐王妃低声说了一句。本日女儿大喜，可不能有任何不好的兆头。
周润冲口而出：“顾氏如何就不是？她有孕的时候，也没见给夫君安排妾室！”
“她诉了甚么苦？”太子妃笑吟吟地又问了一句。
这是皇家的大丧事，世人不管内心是如何想的，大要上都要一迭连声地恭喜德妃，倒也热烈。酒过三巡，歌舞坊的舞姬鱼贯而入，在殿中歌舞起来。
顾嫣然连道不敢。这话太子妃说得，她可不能去跟太子的儿子攀亲戚。太子妃笑了笑，目光一掠又在别人席上倒茶的沈碧莹，像是漫不经心肠道：“那是寿王府上的侧妃罢？方才瞧见她跟你说话――哦，她姓沈的是不是？提及来，你们也算得表姑嫂？”
顾嫣然在内心悄悄叹了口气，这就是君臣名份。
德妃又细心察看了一下周润，叹了口气：“罢了，娇娇怯怯的不顶用，也希冀不上她，叫她歇着就是了。倒是老四阿谁侧妃沈氏看着还健壮些，可惜也是中看不顶用！唉，满府里弄了一群女人，没一个像样的。如有一个像你，我也少替老四操很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