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湖里,一叶扁舟晃闲逛悠,随波逐流。
渺渺竹篙往前一点,小舟后退,又一阵疾行。
逾明望向月华,见她一脸笑意并无不悦,便收了竹篙,任小舟跟着水流飘移。“为夫不会唱曲子,念一首诗与娘子听罢。”
十月怀胎,一朝临蓐,是个男孩。那家人如获珍宝,取名小宝。她阖上双目,眼眶里早没了眼泪,只余麻痹与浮泛。
天气不早,四周村庄炊烟袅袅,采莲少女们拜别时,小舟似箭,行得缓慢。
两舟擦肩时,月华与逾明对了一个眼色,恰是她。
渺渺的爹自小得病,痴傻多年,偏生又是五代单传。家中为了传宗接代,为他买了个小几岁的女童做童养媳,恰是渺渺的娘。
腹有诗书气自华,教书先生偏又生的俊朗,村中妙龄女子皆芳心暗许。少女们送个针线荷包、绣帕之类的小物件儿剖明,常常皆被先生推拒。
美女计,甚好。
风起湖难渡,莲多采未稀。
逾明负手看了眼天气,转头道:“走罢。”手起篙落,一起水响,惊起游鱼无数。
采莲少女们咯咯娇笑,呼朋引伴,“好姣美的郎君……”胆小的少女腔调一转,以采莲曲调戏起他来。
她紧闭的双目鲜明大睁,“孩儿给我,我便好好活着!”
月华倚于舟头,葱白的手指拈了白胖的莲子来吃,唇畔漾起一抹笑意。
一茎孤引绿,双影共分红。
弃舟登陆时,猫儿眼少女候在水边,笑意盈盈,热忱向逾明先容此地风景,殷勤相邀,请他多留几日。
女子心机细致敏感,思慕先生的女子中,有一名胆小心细的疑窦顿生,自此便不时留意先生的行迹,不消一月,便查得一清二楚。
“你还会作诗?”月华将最后一颗莲子放入口中,探身折了一朵粉嫩的莲花,悄悄一嗅,暗香醒神,顺手抛予他。“赏你的!”
渺渺不答,撑篙的行动幅度愈大。
“我几时说过她傻?”月华的浅笑唇笑意愈盛。
逾明见说话堕入僵局,略清了清嗓子:“渺渺,我们是来寻你的。”
她产后大出血,产婆大声惊呼:“肚子里另有一个娃娃,保大保小?”
胆小心细的女子被燃烧的妒火烧昏了脑筋,终究做出了令她悔怨一辈子的决定。
色夺歌人脸,香乱舞衣风。
老天想让她活,她便只能活着。
“槿娘?”月华直起家唤道。逾明顺势将小舟靠畴昔。
“……是。”阿婆,渺渺答的游移。
渺渺毕竟是个凡人,又是个女子,力量有限,天然比不得神仙。不过几个起落,逾明便追上她,将小舟调转头来,恰好横在她的舟前,阻住她的来路。
那家人分红两派。一派主张保小的便成,因为她已萌死志。另一派主张大小都要保,希冀她当了娘便有了活的但愿。
阿婆行动一顿,极其迟缓地转过甚来。那双眸子,斑斓却浮泛。
她的命保住了,第二个孩儿也保住了。第二个是女儿,生来便有寸许长的白发。产婆一声尖叫,几乎将孩子抛出去。那家人说是妖孽,依着村里端方,要用恭桶溺毙。
那家人本就容不得妖孽,此时更是喊打喊杀,她搏命护着女儿,不知挨了多少腿脚,额上也被锄头砸中,自此落了疤。女儿被护在怀中,毫发无伤,只会堕泪。
是夜,借宿于猫儿眼少女家,逾明自袖袍取出一个小银锭子,足有五两重,充做食宿费。少女的爹娘欣喜若狂,唯恐怠慢。
拜堂时,红盖头下,斑斑血泪滴落在地,众乡里吓得不敢言语,婚宴也草草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