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时名字,再也无人提起,垂垂尘封于心底。半夜梦回,银河漂渺的雾气中,她哼着轻巧的调子,如平常普通摆渡撑篙,风声中偶尔异化着一声“风谨”反响,回顾却不见来人……
随便端起桌上的冷茶,她一饮而尽。
唯有天道选定的月老殿主,方能执掌风月笔,旁的神仙纵使仙法再高,也决计握不住这支笔。
月华天生上扬的唇角顿时一僵。
这个风谨,是她吗?或是另有其人?
月华润了润嗓子,才发觉茶叶仿佛换了上品的,随口一问,奉茶的仙娥面红耳赤,轻声回禀:“殿主,殿内茶叶已用尽了,新的一批尚未发放。本日的香茶,是逾明仙君筹办的。”
扯了个由头将他支开,月华翻开姻缘簿,心中默念“逾明”,搜刮查询。等候的数息,她的手指略有几分生硬,不住地在纸页间摩挲。姻缘簿的白纸页上垂垂闪现出并排的两个名字:逾明,风谨。
月华抬手,打了个“止步”的手势,暗自防备。也不知他的迷魂术是否源自那双眼睛,干脆别过脸去不看他,只冷酷一句,“不识。”
“快意三宝?”何时有了这么个说法?第三宝又是甚么?
头一回,姻缘簿上的姻缘,唯有一对名字,却无二人的过往情史……
出了大殿,她一眼便瞧见院内姻缘树下的逾明。
那登徒子可贵一副端庄脸,闭着眼,双手合十,仿佛在虔诚的许愿,红唇一张一合,无端又叫她想起艳红的扶桑花。他许愿时,树上的红色丝带无风主动,仿若齐齐招手,互为照应。
前一刻,他大胆抓住她的一只手,后一刻,得寸进尺,顺势欺身而来,一下将她抵在椅背上。
某日,一名上神路过银河,见她风韵不俗,便为她取了“风谨”这个名字。萧洒如风,谨言慎行。她很喜好这个名字。
三百年前,她因罪被贬下凡尘历劫。七世情劫,情根尽碎,前尘旧事,尽皆恍惚。
姻缘簿无风主动,于空中摊开,薄薄的纸页哗哗作响。风月笔也飞至姻缘簿上空,笔尖凝出淡淡金光,一副提笔欲书的模样。
登徒子还不断念,腆着脸问道:“不知殿主可识得女仙君风谨?”
她一回眸,便被一个状似疯颠的老妇拦腰抱住。老妇哭喊道:“主子,主子……老天有眼,您的大仇已报!您是来接奴婢么?奴婢愿与您一道走。”
不必再问。谁是内奸,一清二楚。
姻缘树领受尘寰炊火供奉,树枝垂下数百条墨笔双名的红色丝带,此为精纯的人间至爱念力积聚而成,上达天听,便是天道也会酌情成全。是以数万年来,也只得几百条。
莫非,历情劫之时,她用了这个名字?也不大能够。
月华定了定神,方抬眼打量他。
面前的登徒子生就一副好样貌,也不枉女仙君们为他争风妒忌大打脱手。克日月老殿收到的拜帖,少说也有几百张,所求与他相干的十之八九。此中,与他共度余生这类诉求的帖子有十有七八,余者,皆为嫉恨难忍男仙君的赞扬……
彼时她化形飞升不久,也没驰名字,上得天宫也是一介小仙。偌大的天宫职位却有定命,似她这般法力寒微、新近飞升的小仙不知凡几,列队混个候补职缺已是最好的前程。频频碰鼻,她也不泄气,修行之余,日行一善。也不知撞了甚么大运,有幸得了银河摆渡的差事,做了撑篙小仙。千载摆渡,既是磨练,亦为修行。
恰逢庙会,女子相约敬香,学子们三五成群来赏景,小商小贩交叉其间卖点吃食,月老庙热烈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