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徒子还不断念,腆着脸问道:“不知殿主可识得女仙君风谨?”
月华换了平常女子装束,混在人群中,出了月老庙。走在桃林中,忽的右肩一沉,被人拍了一下。拍肩的力度,无疑是个凡人。
姻缘树领受尘寰炊火供奉,树枝垂下数百条墨笔双名的红色丝带,此为精纯的人间至爱念力积聚而成,上达天听,便是天道也会酌情成全。是以数万年来,也只得几百条。
“风谨?殿主可有听过这个名字?可识得她?”登徒子又靠近多少。
月华冷着脸收了风月笔,袖袍一甩,半个字也不留,便下凡了,也不在乎身后缀了一条尾巴。
姻缘簿上,天道注统统姻缘。
“逾明手头另有些云雾香茶,充足殿主饮用……只求殿主允我常伴身侧,贴身奉养。”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登徒子摇着扇子,又出来作妖了。
堂堂一名上仙,换了几回身法,数番变幻形象,竟也甩不掉一名没有任何阶品的小仙,还被他言腔调戏。是修为的发展,还是仙品(品德)的沦丧?
他俯身时,鬓边一缕墨发拂过她的脸颊,发上清爽的草木芳香充满鼻端,她一下便恍忽了。
合上姻缘簿,月华揉了揉额角。凡界有一桩姻缘出了岔子,姻缘簿上关于那人的姻缘情史一片混乱,须得她亲身走一遭,查明本相,以风月笔重新编写。不然牵涉不清,影响周遭相干人等的姻缘,惹出更多不需求的费事。
落下云头,恰是一座月老庙。庙前一片桃林,桃花正艳。
头一回,姻缘簿上的姻缘,唯有一对名字,却无二人的过往情史……
她的影象中,确然没有他这张脸。如此俊美的面庞,张扬的性子,如果见过,必定会有印象。
那登徒子可贵一副端庄脸,闭着眼,双手合十,仿佛在虔诚的许愿,红唇一张一合,无端又叫她想起艳红的扶桑花。他许愿时,树上的红色丝带无风主动,仿若齐齐招手,互为照应。
登徒子剑眉一挑,嬉皮笑容拱手作揖:“小仙逾明,初来乍到,一时认错了人,冲犯了殿主,还请勿怪!”口中连声道歉,礼节做得实足,面上却无半分诚心色彩。
月华抬手,打了个“止步”的手势,暗自防备。也不知他的迷魂术是否源自那双眼睛,干脆别过脸去不看他,只冷酷一句,“不识。”
也是一个痴恋人。
“快意三宝?”何时有了这么个说法?第三宝又是甚么?
扯了个由头将他支开,月华翻开姻缘簿,心中默念“逾明”,搜刮查询。等候的数息,她的手指略有几分生硬,不住地在纸页间摩挲。姻缘簿的白纸页上垂垂闪现出并排的两个名字:逾明,风谨。
风谨,是她曾经的名字。
莫非,历情劫之时,她用了这个名字?也不大能够。
不必再问。谁是内奸,一清二楚。
月华定了定神,方抬眼打量他。
细看,他剑眉星目,五官表面清楚,白净的面庞虽细嫩得连个毛孔也不见,却并不显得娘炮。他有一双好眼,如墨的眸子似深潭普通,清澈却不见底,潭水中另有个小小的影子浮动,恰是她。墨发随便以红色缎带松松挽就,和婉地伏在背后,垂至腰间,一副萧洒不羁的风骚描述。
某日,一名上神路过银河,见她风韵不俗,便为她取了“风谨”这个名字。萧洒如风,谨言慎行。她很喜好这个名字。
她已记不得每一世的名字,也不必影象。忘了便忘了,也无甚要紧。那些相干的、不相干的人或事,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她还是是那些凡人妖精祷告叩拜的月老,九重天上断情绝爱的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