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见他似非等闲,又接连两次打断她拜别,薛璎刚卸下的防备顿时复兴:“我这伤轻易惹来雪狼,公子还是别担搁时候,自找费事了,告别。”说罢回身就走。
魏尝正欲朝她伸开的胳膊僵垂着不动了。
日头垂垂降低,霜气氤氲间,四周蒸腾起的纤细气味变得格外触鼻,路过一块高地时,魏尝俄然一停。
一击不中,他一脚踢开它,一面横剑刺向迎上来的另一头。剑身“嗤啦”一声入了狼腹,他改双手运剑,顺势将它也挑远了去。
除此以外……她将重视力转回他脸上,却见他神情一恍,瞳人里的防备与敌意不知何故倏尔消逝无踪。
他的眼仍紧盯着她,里头的意味却几次变幻。起先是些微不成思议,继而添了几分如释重负,再接着……
“皮小子!”他狠狠赏他个板栗,瞧着薛璎拜别的方向眼神阴霾。
薛璎顺他目光垂眼一看。
魏迟顺他目光望去:“我们不追吗?”
玄色的剑鞘镶一轮精美的黄金边,剑鞘尾端刻了浮雕,似是上古神兽睚眦,上嵌两颗浑体通透的翡翠珠,像对暗淌森凉的兽眼。
薛璎敏捷收拢圈在袖箭上的五指,浑身绷成蓄势待发的状况,同时一眼辨清洞内幕状:男人约莫弱冠年纪,怀里抱了个据身形不过四五岁的孩子,手边搁了柄玄色重剑。
她猛一偏头,见三头健硕的雪狼风驰电掣般跃上斜侧陡坡,朝她地点的这块高地奔来。而她方才怠倦不堪,嗅觉听觉都大大迟缓,竟未尽早洞察威胁。
她开口时顿挫顿挫全无,问话都带着上位者的姿势。魏尝眉峰一敛,满腔激越收了个洁净,神采黯黯的,点头道:“不认得。”
鹅子脸,水杏眼,长眉连娟,鬓似漆墨,与他影象中的那人几近一点不差,一样是温温婉婉的长相,却偏合了副清冷疏离的气质。
薛璎微微皱起眉来。
薛璎个头不算矮,可他一站直,颀长的身板还是往她身上投来一片巨大的暗影,一瞬压下的目光沉沉如山。
澎湃的海潮盈满他赤红的眼眶,与他结实若笔刀雕裁的五官格格不入。他张张嘴,模恍惚糊说了句甚么。
是之前魏尝拔剑时顺手丢在这里的。
“待在这里。”他说完,提剑疾走而去。
魏尝仰躺在地,喘着粗气偏头看向薛璎。
她皱皱眉,转眼却见刚吃了一脚的人规复了力量,踉跄爬起,把那孩子一屁股重重撴进雪地里,而后腿一跨出了洞。
惊人的反应。
他手腕一翻,拧转剑柄,“咔咔”两声断骨响动,完整断了这牲口气味,接着一把抽剑而出。
魏尝哼也没哼一声,紧盯住薛璎:“抓紧。”说罢不等她应,提膝一撞,撞翻了濒死一刻仍不肯松口的狼,再用力一拽,将她拉了上来。
薛璎目露摸索:“公子倒像认得我?”
绝了后患,俩人才再支撑不住,齐齐瘫倒在雪地上。
确切,开初对上此人,她因绷着股劲,导致仓猝裹好的伤口又破了皮。但血并未排泄厚重的衣袍,他竟闻了出来。
就在袖箭轮轴收回“咔”一声响的顷刻,洞里前一刻还昏睡不醒的男人蓦地睁眼,锋锐如刀的目光上扫,顷刻绷出剑拔弩张的势头。
而火线,恰是薛璎地点的位置。
薛璎没听清,倒是他怀中孩子俄然摆脱他大掌桎梏,大喜过望般扭头,接着眼神一亮,踩着他胸膛一骨碌爬起。
他干杵着一动不动,直到身后传来魏迟颤抖的问话:“阿爹,这到底……是不是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