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增甫是江南头号名流,你怎能在他的手迹边批上如许不客气的话?"曾国藩明显不欢畅。
"惠甫,这是你批的?"曾国藩扬起《不动心赋》,沉下脸问。
只怕花底难敲深夜门,月落烟浓路不真,小楼红处是东邻。秦淮一里盈盈水,半夜东风吹美人。
"惠甫,你彻夜排的是孔聘之的《桃花扇》。"曾国藩对赵烈文说。
四周画舫上的人全数遏制作乐,无声地望着他们的统帅,大家心中都卷起庞大的思潮,由曾国荃的开缺想到了本身,由湘军的本日处境想到今后的艰巨,大家心头上都罩上如同彻夜月色似的轻纱,预感到前程的迷茫、怅惘、窜改莫测、捉摸不定……过了好久,曾国荃停止了抽泣,曾国藩和画舫上统统人才放下心来。这时明月早已西坠,东方模糊现出鱼肚白来,两岸抚玩者们都已回家睡觉去了,一条装满货色的大船驶过来。曾国荃起家向世人拱手说:"国荃就要回故乡去了,望各位善自保重,异日再得相见。"说完后,又拉着曾国藩的手说,"眼下阴晴未测,大哥你要多减轻视。"众皆怃然。曾国藩紧紧地抱着弟弟的肩,很久,才凄怆地说:"大哥我早已置祸福毁誉于度外,安然做去,见可而留,知难而退,但不获咎店主,好来好去就行了。"兄弟二人相互紧紧地抱着,好半天,国荃先放手:"大哥,我走了!""等等。"曾国藩回身喊道,"荆七,把送给九爷的东西拿来。" 荆七捧着一卷红纸走来。
"你这两天跟吉字营的弟兄们话话别,大后天是十五,早晨,我为你在秦淮河上置酒送行。" ****************
忸捏庭阶春意薄,无风送汝上彼苍。
生得名王归半夜,秦淮月畔有非烟。
同治六年正月二十一日,曾氏上《兵部右侍郎彭玉麟恳辞奖叙片》:"再,兵部右侍郎彭玉麟报捐养廉银两,由臣具奏。钦奉谕旨:彭玉麟所捐养廉银两,着加恩查明该侍郎后辈,赐与奖叙。"折片中还援引彭玉麟对"奖叙"回绝的原话:"玉麟起家寒素,屡沐高厚之恩,未效涓溪之报。借此廉项以尽微忱,断不敢再邀议叙,有违初心。"彭玉麟笑了笑说:"数年来玉麟虽迭授要职,然在军中,不敢以实缺职员自居,历任应领养廉俸银从未具领涓滴,诚以恩虽实授,官犹虚寄。目前军中需银孔亟,玉麟所存粮台二万两养廉银,请涤丈充作公用。"曾国藩紧紧握住彭玉麟的手,冲动地说:"贤弟这番情意,诚可佩服鬼神,但军中岂缺这二万两银子!你不领,我也会给你保存的。我只但愿贤弟早点返来。"彭玉麟不再作声了。天气已明,画舫正要返棹,却不料岸上一骑飞来。瞬息之间,新封一等男爵萧孚泗已哭倒在地。本来,湘乡送来讣告,他的老父二十天前归天了。萧孚泗的哀思哭声,使画舫上的湘军将领们想起远在故乡的老父老母,不免心中凄然,曾国藩的心头也如同压上一团沉重的阴霾。祥云暴卒,霆军叛变,恭王被黜,九弟开缺,雪琴辞归,孚泗丧父,上谕严责,谤■四起,他千万没有推测,盼望了十多年,历尽千辛万苦所得来的大胜以后,竟是如此的苦楚萧瑟,令人悲伤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