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就让他们清闲法外,不受奖惩?"曾国藩的调子清楚低下来。
进寝室后,曾国藩扑灭两支大蜡烛,将花名册又一次翻开,一个个名字细心核阅。他的心一阵阵收缩,不由得悄悄地责备起九弟来:"沅甫呀沅甫,你的吉字营混有这么多哥老会,你如何一点都不晓得呢?胡涂,真恰是胡涂!"深夜,他把赵烈文、彭寿颐召来筹议。他们也大为惊奇,都说向来没有听到一点风声,如何会一下子冒出这多哥老会,不成轻信,先考核再说。
"明早就收回。"
"老中堂!"萧本道一脚跨进门槛,着曾国藩说,"沈葆桢扣住了我叔父的座船。""沈幼丹为甚么扣船,你坐下,详详细细地说清楚!"曾国藩满脸不欢畅地说。
略事酬酢后,官文挥退幕僚和主子,神采严峻地说:"鄙人此次从武昌来江宁,特为核实一桩案子。"曾国藩一怔,说:"甚么大案子,竟然劳动官中堂亲身来江宁?""这桩案子的确非比普通。"官文的神采凝重,与画舫中的满洲权贵判若两人。"一个多月前,有人向湖督衙门告密,说驻扎在蕲州的虎帐里出了哥老会。侯爷十年前在长沙剿扑匪盗,必然晓得哥老会是个甚么团伙。"实在,十年前曾国藩在长沙初办团练的时候,湖南境内的会党中并没有哥老会这个项目。当时在湖南闹得短长的是六合会、串子会、一股香会、半边钱会等等,发源于四川的哥老会还没有传到湖南来,曾国藩晓得有哥老会这个名字,还是在鲍超的霆军叛变以后。他不想把这些环境奉告官文,只得含含混糊地点了一下头。
曾国藩没有作声。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所谓屈正良招认的名单,实在都是从盗来的花名册上抄的,怪不得一丝不差。"这个卑鄙暴虐的鬼怪!"曾国藩在内心叫骂。
关于湘军中的哥老会,曾氏家书中多次提及,如同治五年八月初旬日给四弟的信上说:"哥老会之事,余意不必曲为搜求。""即实缺提镇之最可托为亲信者,如萧孚泗、朱南桂、唐义训、熊登武等,如成心搜求,其家亦一定全无戎服,亦难保别人不诬之为哥老会首。余意保至1、2、三品武职,总须以规矩待之,以诚意感之。如有犯事到官,弟在家常常缓颊而保全之。即明知其哥老会,唤至密室,诚心劝谕,令其首悔而贷其一死。"同年七月初三日给九弟的信上说:"吾湘哥老会公开有谋反之意,可爱可畏,若连续惩创几次,当可戢其凶志,目下犹耽耽思逞也。"同治六年六月初六日给四弟的信:"哥老会匪,吾意总以闭幕为是。顷已刊刻布告,于沿江到处张贴,并专人至湖南发贴。"官文又正视了一眼曾国藩,只见他仍然抚端坐,并未因这一句话而有一丝窜改。实在,自从踏进胜棋楼门槛的那一刻,曾国藩的心就没有安宁过。当官文提到哥老会的时候,贰内心就有底了:必然是湖北的哥老会与霆军里的哥老会有甚么干系连累。内心早有筹办,故官文这句话没有收到他等候的结果。官文略觉绝望,停了半晌,又说:"屈正良说,哥老会在蕲州还只开端,大本营在湘军。为建功赎罪,他交出了一份湘军哥老会的名册。鄙人吓了一跳,竟有四百多号,又都是九帅吉字营的人!"曾国藩抚须的手蓦地停了下来。湘军中竟有四百多号哥老会,且又不是鲍超的霆军,而是老九的吉字营,这两点出乎他的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