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叔齐是很悌的,应了半声。
“老子死了不葬,倒来动兵,说得上‘孝’吗?臣子想要杀主子,说得上‘仁’吗?……”
“我刚要练拳,”叔齐等着,一面说。“却听得内里有人马走动,赶紧跑到通衢上去看时——公然,来了。起首是一乘白彩的大轿,总该有八十一人抬着罢,内里一座木主,写的是‘大周文王之灵位’;前面跟的都是兵。我想:这必然是要去伐纣了。现在的周王是孝子,他要做大事,必然是把文王抬在前面的。看了一会,我就跑返来,不料我们养老堂的墙外就贴着布告……”
“那么,如何好呢?”伯夷问。
叔齐是端庄人,一听到他们从天子的头,谈到女人的脚上去了,便双眉一皱,赶紧掩住耳朵,返身跑进房里去。伯夷也还没有睡着,悄悄的问道:
“不料竟全改了文王的端方……你瞧罢,不但不孝,也不仁……如许看来,这里的饭是吃不得了。”
“阿呀,可惜,”那老头子说。“您如果早一点,跟先前畴昔的那队马跑就好了。现在可只得先走这条路。前面岔道还多,再问罢。”
“谁晓得呢。我也没有瞥见她的脚。但是那边的娘儿们却真有很多把脚弄得仿佛猪蹄子的。”
这两种传说,当然略有些分歧,但打了败仗,却仿佛确切的。而后又不时听到运来了鹿台的宝贝,巨桥的白米(17),就更加证了然得胜的确切。伤兵也陆连续续的返来了,又仿佛还是打过大仗似的。凡是能够勉强走动的伤兵,大略在茶社,旅店,剃头铺以及人家的檐前或门口闲坐,报告战役的故事,不管那边,总有一群人眉飞色舞的在听他。春季到了,露天下也不再感觉如何凉,常常到夜里还讲得很努力。
有一夜,是有星无月的夜。大师都睡得悄悄的了,门口却另有人在谈天。叔齐是向来不偷听人家说话的,这一回可不知怎的,竟停了脚步,同时也侧着耳朵。
“阿唷,这可多么可惜呀!”这清楚是管门人的声音。
雄师畴昔以后,甚么也不再望得见,大师便换了方向,把躺着的伯夷和坐着的叔齐围起来。有几个是熟谙他们的,当场奉告人们,说这原是辽西的孤竹君的两位世子,因为让位,这才一同逃到这里,进了先王所设的养老堂。这陈述引得世人连声赞叹,几小我便蹲下身子,歪着头去看叔齐的脸,几小我回家去烧姜汤,几小我去告诉养老堂,叫他们快抬门板来接了。
“最好是少说话。我也没有力量来听这些事。”
“您哪!等一下!姜汤来哩!”望去是一名年青的太太,手里端着一个瓦罐子,向这面跑来了,约莫怕姜汤泼出罢,她跑得不很快。
“你想想看,”伯夷晓得贰内心实在并不平气,便接着说。“我们是客人,因为西伯肯养老(7),呆在这里的。烙饼小下去了,当然不该说甚么,就是事情闹起来了,也不该说甚么的。”
第二天,兄弟俩都比平常醒得早,梳洗结束,毫不带甚么东西,实在也并无东西可带,只要一件老羊皮长袍舍不得,仍旧穿在身上,拿了拄杖,和留下的烙饼,推称漫步,一径走出养老堂的大门;内心想,今后要长别了,便仿佛还不免有些沉沦似的,回过甚来看了几眼。
到得背后,甲士们便又恭敬的立正,放了手,用力在他们俩的脊梁上一推。两人只叫得一声“阿呀”,跄跄踉踉的颠了周尺一丈(12)路远近,这才扑通的倒在空中上。叔齐还好,用手支着,只印了一脸泥;伯夷究竟比较的有了年纪,脑袋又刚巧磕在石头上,便晕畴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