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周瑜受使至番阳,肃劝权召瑜还。瑜至,谓权曰:“操虽托名汉相,实在汉贼也。将军以神武雄才,兼仗父兄之烈,盘据江东,处所数千里,兵精足用,豪杰乐业,当横行天下,为汉家除残去秽;况操自送命,而可迎之邪?请为将军筹之:今北土未平、马超、韩遂尚在关西,为操后患;而操舍鞍马,杖舟楫,与吴、越争衡;今又盛寒,马无藁草,驱中国士众远涉江湖之间,不习水土,必生疾病。此数者用兵之患也,而操皆冒行之。将军禽操,宜在本日。瑜请得精兵数万人,进住夏口,保为将军破之!”权曰:“老贼欲废汉自主久矣,徒忌二袁、吕布、刘表与孤耳;今数雄已灭,惟孤尚存。孤与老贼势不两立,君言当击,甚与孤合,此天以君授孤也。”因拔刀斫前奏案曰:“诸将吏敢复有言当迎操者,与此案同!”乃罢会。
曹操自江陵将顺江东下。诸葛亮谓刘备曰:“事急矣,请受命求救于孙将军。”遂与鲁肃俱诣孙权。亮见权于柴桑,说权曰:“海内大乱,将军起兵江东,刘豫州收众汉南,与曹操并争天下。今操芟夷大难,略已平矣,遂破荆州,威震四海。豪杰无用武之地,故豫州遁逃至此,愿将军量力而处之。若能以吴、越之众与中国对抗,不如早与之绝;若不能,何不按兵束甲,北面而事之!今将军外托从命之名,而内怀踌躇之计,事急而不竭,祸至无日矣。”权曰:“苟如君言,刘豫州何不遂事之乎!”亮曰:“田横,齐之懦夫耳,犹守义不辱;况刘豫州王室之胄,英才盖世,众士慕仰,若水之归海!若事之不济,此乃天也,安能抗此难乎!”权勃然曰:“吾不能举全吴之地,十万之众,受制于人。吾计决矣!非刘豫州莫能够当曹操者;然豫州新败以后,安能抗此难乎!”亮曰:“豫州军虽败于长坂,今兵士还者及关羽水军精甲万人,刘琦合江夏兵士亦不下万人。曹操之众,远来疲敝,闻追豫州,轻骑一日一夜行三百馀里,此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者也。故《兵法》忌之,曰‘必蹶大将军’。且北方之人,不习水战;又,荆州之民附操者,逼近势耳,非心折也。今将军诚能命虎将统兵数万,与豫州协规同力,破操军必矣。操军破,必北还;如此,则荆、吴之势强,鼎足之构成矣。成败之机,在于本日!”权大悦,与其群下谋之。
刘备在樊口,日遣逻吏于水次候望权军。吏瞥见瑜船,驰往白备,备遣人慰劳之。瑜曰:“有军任,不成得委署;傥能屈威,诚副其所望。”备乃乘单舸往见瑜问曰:“今拒曹公,深为得计。战卒有几?”瑜曰:“三万人。”备曰:“恨少。”瑜曰:“此自足用,豫州但观瑜破之。”备欲呼鲁肃等共会语,瑜曰:“受命不得妄委署。若欲见子敬,可别过之。”备深愧喜。
是夜,瑜复见权曰:“诸人徒见操书言水步八十万而各恐慑,不复料其真假,便开此议,甚无谓也。今以实校之:彼所将中国人不过十五六万,且已久疲;所得表众亦极七八万耳,尚怀猜疑。夫以疲病之卒御猜疑之众,众数虽多,甚未足畏。瑜得精兵五万,自足制之,愿将军勿虑!”权抚其背曰:“公瑾,卿言至此,甚合孤心。子布、元表诸人,各顾老婆,挟持私虑,深失所望;独卿与子敬与孤同耳,此天以卿二人赞孤也。五万兵难卒合,已选三万人,船粮战具俱办。卿与子敬、程公便在前发,孤当续发人众,多载资粮,为卿后盾。卿能办之者诚决,相逢不快意,便还就孤,孤当与孟德决之。”遂以周瑜、程普为摆布督,将兵与备并力逆操;以鲁肃为赞军校尉,助画方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