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玄至寻阳,郭昶之给其器用、兵力。辛未,玄逼帝西上,刘毅帅何无忌、刘道规等诸军追之。玄留龙骧将军何澹之、前将军郭铨与郭昶之守湓口。玄于道自作《起居注》,叙讨刘裕事,自谓经略举无遗策,诸军违节度,乃至奔败。专沉思著作,不暇与群下议时势。《起居注》既成,宣示远近。
南燕主备德闻桓玄败,命北地王钟等将兵欲取江南,会备德有疾而止。
玄移还上宫,召侍官皆入止省中;加扬州刺史新安王桓谦征讨都督,以殷仲文代桓修为徐、兖二州刺史。谦等请亟遣兵击裕,玄曰:“彼兵锐甚,计出万死,如有蹉跌,则彼气成而吾事去矣;不如屯大众于覆舟山以待之。彼空行二百里,无所得,锐气已挫,忽见雄师,必惊诧;我按兵坚阵,勿与比武,彼求战不得,天然散走,此策之上也。”谦等固请击之,乃遣顿丘太守吴甫之、右卫将军皇甫敷接踵北上。玄恐忧特甚。或谓:“裕等乌合微小,必将无成,陛下何虑之深!”玄曰:“刘裕足为一世之雄,刘毅家无担石之储,樗蒲一掷百万,何无忌酷似其舅;共举大事,何谓无成!”
己未,裕军食毕,悉弃其馀粮,进至覆舟山东,使孱羸登山,张旗号为疑兵,数道并前,充满山谷。玄侦候者还,云“裕军四塞,不知多少。”玄益忧恐,遣武卫将军庾赜之帅精卒副援诸军。谦等士卒多北府人,素畏伏裕,莫有斗志。裕与刘毅平分为数队,进突谦陈;裕以身先之,将士皆决死战,无不一当百,呼声动六合。时东北风急,因放火焚之,烟炎慻天,鼓噪之音震惊京邑,谦等诸军大溃。
丁卯,刘裕迁镇东府。
壬戌,玄司徒王谧与众议推裕领扬州,裕固辞,乃以谧为侍中、领司徒、扬州刺史、录尚书事,谧推裕为使持节、都督扬、徐、兖、豫、青、冀、幽、并八州诸军事、徐州刺史,刘毅为青州刺史,何无忌为琅邪内史,孟昶为丹阳尹,刘道规为义昌太守。
初,裕名微位薄,轻狡无行,盛流皆不与相知,惟王谧独奇贵之,谓裕曰:“卿当为一代豪杰。”裕尝与刁逵樗蒲,不时输直,逵缚之马枊。谧见之,责逵而释之,代之还直。由是裕深憾逵而德谧。
裕始至建康,诸大处罚皆委于刘穆之,匆促立定,无不允惬。裕遂托以腹心,动止咨焉;穆之亦竭节尽诚,无所遣隐。时晋政宽驰,法纪不立,豪族陵纵,小民穷蹙,重以司马元显政令违舛。桓玄虽欲厘整,而科条繁密,众莫之从。穆之考虑时宜,随方改正;裕以身范物,先以威禁;表里百官皆寂然奉职,不盈旬日,民风顿改。
萧方等曰:夫蛟龙暗藏,鱼虾亵之。是以汉高赦雍齿,魏武免梁鹄,安能够布衣之嫌而成万乘之隙也!今王谧为公,刁逵亡族,醻恩抱怨,何其狭哉!
玄闻二将死,大惧,召诸道术人推算及为厌胜。问群臣曰:“朕其败乎?”吏部郎曹靖之对曰:“民怨神怒,臣实惧焉。”玄曰:“民或可怨,神何为怒?”对曰:“晋氏宗庙,流散江滨,大楚之祭,上不及祖,此其以是怒也。”玄曰:“卿何不谏?”对曰:“辇上君子皆觉得尧、舜之世,臣何敢言!”玄沉默。使桓谦及游击将军何澹之屯东陵,侍中、后将军卞范之屯覆舟山西,众合二万。
桓玄兄子歆引氐帅杨秋寇历阳,魏咏之帅诸葛长民、刘敬宣、刘钟共击破之,斩杨秋于练固。
初,王谧为玄佐命元臣,玄之受禅,谧手解帝玺绶;乃玄败,众谓谧宜诛,刘裕特保全之。刘毅尝因朝会,问谧玺绶地点。谧内不自安,逃奔曲阿。裕笺白武陵王,迎还复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