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甲申,定陶共王康薨。
阳朔元年丁酉,公元前二四年春,仲春,丁未晦,日有食之。
三月,赦天下徒。
御史大夫张忠卒。
夏,四月,丁卯,以侍中、太仆王音为御史大夫。因而王氏愈盛,郡国守相、刺史皆出其门下。五侯群弟争为豪侈,赂遗珍宝,四周而至,皆通敏人事,好士养贤,倾财施予以相高贵;来宾满门,竞为之名誉。刘向谓陈汤曰:“今灾异如此,而娘家日盛,其渐必危刘氏。吾幸得以同姓末属,累世蒙汉厚恩,身为宗室遗老,历事三主。上以我先帝旧臣,每进见,常加优礼。吾而不言,孰当言者!”遂上封事极谏曰:“臣闻人君莫不欲安,但是常危;莫不欲存,但是常亡;失御臣之术也。夫大臣操权益,持国政,未有不为害者也。故《书》曰:‘臣之有作威作福,害于而家,凶于而国。’孔子曰:‘禄去公室,政逮大夫,’危亡之兆也。今王氏一姓,乘朱轮华毂者二十三人,青、紫、貂、蝉充盈幄内,鱼鳞摆布。大将军秉事用权,五侯骄奢僣盛,并作威福,击断自恣,行污而寄治,身私而托公,依东宫之尊,假甥舅之亲,觉得威重。尚书、九卿、州牧、郡守皆出其门,管执枢机,朋党比周;奖饰者登进,忤恨者诛伤;游谈者助之说,在朝者为之言,排摈宗室,孤弱公族,其有智能者,尤非毁而不进,远绝宗室之任,不令得给事朝省,恐其与己分权;数称燕王、盖主以疑上心,避讳吕、霍而弗肯称。内有管、蔡之萌,外假周公之论,兄弟据重,宗族磐互,历上古至秦、汉,外戚僣贵未有如王氏者也。物盛必有非常之变先见,为其人微象。孝昭帝时,冠石立于泰山,仆柳起于上林,而孝宣帝即位。今王氏先祖宅兆在济南者,其梓柱生枝叶,扶疏上出屋,根地中,虽立石起柳,无以过此之明也。局势不两大,王氏与刘氏亦且不并立,以下有泰山之安,则上有累卵之危。陛下为人子孙,守持宗庙,而令鼎祚移于外亲,降为皂隶,纵不为身,奈宗庙何!妇人内夫家而外父母家,此亦非皇太后之福也。孝宣天子不与舅平昌侯权,以是全安之也。夫明者起福于无形,销患于已然,宜发明诏,吐德音,援近宗室,亲而纳信,黜远外戚,毋授以政,皆罢令就弟,以则效先帝之所行,厚安外戚,全其宗族,诚东宫之意,娘家之福也。王氏永存,保其爵禄,刘氏长安,不失社稷,以是褒睦外内之姓,子子孙孙无疆之计也。如不可此策,田氏复见于今,六卿必起于汉,为后嗣忧,昭昭甚明。唯陛下深留圣思!”书奏,天子召见向,感喟哀痛其意,谓曰:“君且休矣,吾将思之。”然终不能用其言。
秋,关东大水。
时上无继嗣,体常不平。定陶共王来朝,太后与上承先帝意,遇共王甚厚,犒赏十倍于它王,不以旧事为纤介;留之京师,不遣返国。上谓共王:“我未有子,性命不讳。一朝有它,且不复相见,尔长留侍我矣!”厥后天子疾益有瘳,共王因留国邸,朝夕侍上。上甚亲重之。大将军凤心不便共王在京师,会日蚀,凤因言:“日蚀,阴盛之象。定陶王虽亲,于礼当奉藩在国;今留侍京师,诡正非常,故天见戒,宜遣王之国。”上不得已于凤而许之。共王辞去,上与相对涕零而决。
时大将军凤用事,上谦让无所颛。摆布尝荐光禄大夫刘向少子歆通达有异材,上召见歆,朗读诗赋,甚悦之,欲觉得中常侍;召取衣冠,临当拜,摆布皆曰:“未晓大将军。”上曰:“此小事,何必关大将军!”摆布叩首争之,上因而语凤,凤觉得不成,乃止。王氏后辈皆卿、大夫、侍中、诸曹,分据势官,满朝廷。杜钦见凤专政泰重,戒之曰:“愿将军由周公之谦惧,损穰侯之威,放武安之欲,毋使范雎之徒得间其说。”凤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