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人之攻秦、凤也、蜀中忷惧。都官郎中徐及甫自大才略,仕不得志,阴结党与,谋奉前蜀高祖之孙少府少监王令仪为主以反叛,会周兵退而止。至是,其党有告者,收捕之,及甫他杀。十仲春,甲午,赐令仪死。
癸巳,大渐,召范质等入受顾命。上曰:“王著藩邸故交,朕若不起,当相之。”质等出,相谓曰:“著整天游醉乡,岂堪为相!慎毋泄此言。”是日,上殂。
上尝问大臣可为相者于兵部尚书张昭,昭荐李涛。上惊诧曰:“涛轻浮无大臣体,朕问相而卿首荐之,何也?”对曰:“陛下所责者细行也,臣所举者大节也。昔晋高祖之世,张彦泽虐杀不辜,涛累疏请诛之,觉得不杀必为国患;汉隐帝之世,涛亦上疏请解先帝兵权。夫国度安危未形而能见之,此真宰相器也,臣是以荐之。”上曰:“卿言甚善且至公,然如涛者,终不成置当中书。”涛喜滑稽,不修面貌,与弟澣俱以文学闻名,虽甚和睦,而多谑浪,无长幼体,上以是薄之。上以翰林学士单父王著幕府旧僚,屡欲相之,以其嗜酒无检而罢。
重念臣违离阙庭,十有五年,虽身处于外,戋戋之心,朝夕寤寐,何尝不在陛下之摆布!顾以驽蹇,无施而可,是以专事铅椠,用酬大恩,庶竭涓尘,少裨海岳。臣今赅骨癯瘁,目视昏近,齿牙无几,神识衰耗,目前所为,旋踵忘记。臣之精力,尽于此书。伏望陛下宽其妄作之诛,察其愿忠之意,以安逸之燕,时赐有览,监宿世之兴衰,考当今之得失,嘉善矜恶,获得舍非,足以懋稽古之大德,跻无前之至治。俾四海群生,咸蒙其福,则臣虽委骨地府,志愿永毕矣!
唐主以金陵去周境才隔一水,洪州险固居上游,集群臣议徙都之。群臣多不欲徙,惟枢密副使、给事中唐镐劝之,乃运气营豫章为都城之制。
唐礼部侍郎、知尚书费事钟谟数奉使入周,传世宗命于唐主,世宗及唐主皆宠遇之,恃此骄横于其国,三省之事皆预焉。文献太子总朝政,谟求兼东宫官不得,乃荐其所善阎式为司议郎,掌百司关启。李德明之死也,唐镐预其谋,谟闻镐受赇,尝面诘之,镐甚惧。谟与天威都虞候张峦善,数于弘第屏人语至夜分,镐谮诸唐主曰:“谟与峦气类分歧,而过相亲狎,谟屡使上国,峦北人,恐其有异谋。”又言:“永通大钱民多盗铸,犯法者众。”及文献太子卒,唐主欲方其母弟郑王从嘉,谟尝与纪公从善同奉使于周,相厚善,言于唐主曰:“从嘉德轻志懦,又酷信释氏,非人主才。从善勇敢凝重,宜为嗣。”唐主由是怒。寻徙从嘉为吴王、尚书令、知政事,居东宫。冬,十月,谟请令张峦以所部兵巡徼都城。唐主乃下诏暴谟侵官之罪,贬国子司业,流饶州,贬张峦为宣州副使,未几,皆杀之。废永通钱。
谨奉表陈进以闻。臣光诚惶诚惧,顿首顿首,谨言。
八月,戊子,蜀主以李昊领武信节度使,右补阙李起上言:“故事,宰相无领方镇者。”蜀主曰:“昊家多冗费,以厚禄优之耳。”起,邛州人,性婞直,李昊尝语之曰:“以子之才,苟能慎默,当为翰林学士。”起曰:“俟无舌,乃不言耳。”
臣光言:先奉敕编集历代君臣事迹,又奉圣旨赐名《资治通鉴》,今已了毕者。伏念臣性识愚鲁,学术荒废,凡百事为,皆出人下。独于前史,粗尝经心,自幼至老,嗜之不厌。每患迁、固以来,笔墨繁多,自布衣之士,读之不遍,况于人主,日有万机,何暇周览!臣常不自揆,欲删削烦复,举撮秘密,专取关国度兴衰,系生民休戚,善可为法,恶可为戒者,为编年一书。使前后有伦,精粗不杂,私家力薄,无由可成。伏遇英宗天子,资睿智之性,敷文明之治,思历览古事,用恢张大猷,爱诏下臣,俾之编集。臣夙昔所愿,一朝获伸,主动阿谀,惟惧不称。先帝仍命自选辟官属,于崇文院置局,许借龙图、天章阁、三馆、秘阁册本,赐以御府笔墨缯帛及御前钱以供果饵,以内臣为接受,眷遇之荣,近臣莫及。不幸书未进御,先帝违弃群臣。陛下绍膺大统,钦承先志,宠以冠序,锡之嘉名,每开经筵,常令进读。臣虽顽愚,荷两朝知待如此其厚,陨身丧元,未足报塞,苟智力所及,岂敢有遗!会差知永兴军,以衰疾不任治剧,乞就冗官。陛下俯从所欲,曲赐容养,差判西京留司御史台及提举嵩山崇福宫,前后六任,仍听以书局自随,给之禄秩,不责职业。臣既无他事,得以研精极虑,穷竭统统,日力不敷,继之以夜。遍阅旧史,旁采小说,翰札盈积,浩如烟海,抉擿幽隐,校计豪厘。上起战国,下终五代,凡一千三百六十二年,修成二百九十四卷。又略发难目,年经国纬,以备检寻,为目次三十卷。又参考群书,评其同异,俾归一涂,为《考异》三十卷。合三百五十四卷。自治平残局,迨今始成,光阴淹久,其间冲突,不敢自保,罪负之重,固无所逃。臣光诚惶诚惧,顿首顿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