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若当真立了他呢?”陆迁问道。
杜君述临走前深深看了卿尘一眼,想起数年前酒后狂放同凌王批评天下女子,竟无一人能入其眼。当日可曾想到,世上有如许一个女子,叫民气服倾慕?凌王现在看来是情已深种,缘分之奥妙,妙不成言。他想到此处,表情镇静,搭了陆迁的肩头道:“陆老弟,人生痛快,彻夜不醉不归!”
“愿闻其详。”杜君述道。
他一席话,竟是将目光放到悠长,百世基业勾画在了面前,对此时大家聚焦的储位不屑一顾,眉宇间那一抹深隽的自傲,仿佛进退尽在指掌之间。
褚元敬暗自考虑,这一番话也是了然士族必衰之路。本朝文臣多出自门阀士族之家,世袭罔替,然武将却多是浴血交战出来,身属豪门。自凌王执掌兵部,一概只论军功,非论家世,汲引了多量豪门将士,军中带兵的大将已逐步构成豪门一派,模糊与士族门阀相抗。士族佐政已久,以凌王之刚冷专断,岂容他们持续坐大?这也使得他同一些新进文臣甘心跟随厥后,便因面前这个主子同其他皇子都分歧,傲视间早有一番挥刃百岳的泱泱气度,励精图治的高远抱负,这统统都使他甘心臣服。
但是凤家,像一潭无底的深水,她同凤衍这“父女”,相互摸索衡量,却谁也摸不透谁。这句话,叫她如何去给?
二更刚过,白日喧闹的伊歌城繁华褪尽,一片安宁沉寂。上九坊凌王府前两盏透明的灯笼照着门口的石狮子,映得路边积雪红彤彤一片。长街绝顶,夜空显出可贵的明朗,数点星光映着漫天雪影,平增几分清冷的意味。
灯影里夜天凌微微一动,幽深眸底似将这深夜入尽,无边无垠,冷然道:“我不过做了该做的事。眼下四侯国坐大,北疆迟早生乱,我岂能容大皇兄远赴涿州,看那北晏侯神采,荒废一身文华?”
卿尘略觉惊奇:“但是五岁便以诗作誉满江东、人称‘天下第一才子’的陆迁?”
夜天凌和她目光相触,挑了挑眉梢:“这疯状元不是徒具浮名,久了你就晓得了,不必理他。”
卿尘看了一眼,除了莫不平,还认得此中一人是现在台院侍御史褚元敬,年纪悄悄放了两年外官,便调回天都擢入御史台,是朝上新秀中的佼佼者,亦是大将军冯巳的乘龙快婿。此时莫不平同褚元敬亦瞥见了她,双双起家道:“见过郡主。”
卿尘吃了一惊,忙侧身道:“受之有愧。”然听闻夜天凌既然常常同杜君述提起本身,便知此人是他的亲信谋士,不由得对杜君述多了几分打量。但见他虽行动无状,布衣长衫看似得志,却难掩胸中丘壑,同莫不平的深稳老练比拟,更多了几分俶傥狂气。
卿尘笑道:“你若要谢,谢殿下才是正路,这牧原堂的钱都是他出的,人亦多是经他保举,便像老神医张定水,我那里请得动?”
杜君述道:“也不料外,湛王在门阀士子间早便有礼贤下士的盛名,现在中宫又立了殷皇后,尚且联婚靳家,其势不成小觑。”
褚元敬道:“济王有勇无谋,脾气暴躁,皇上曾说他难成帅才,既有如此结论,岂能将社稷交与他手?”
褚元敬皱眉道:“殿下是当真担忧废太子的安危,不过湛王本日行事却有些出人料想。”
卿尘无法挑眉:“凤家数代以来靠的都是联婚,纤舞已亡,鸾飞亦去,若我所料不错,凤家该是会临时张望。毕竟在凤衍看来,此事上他手里只要一颗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