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潆的眼睛红得如同兔子,一面答话一面坠泪,应是哭过好几次,也不知是受罚委曲还是悔过悔恨,小女孩,又是长得乌黑敬爱的小女孩,一哭,薄扇般的纤长睫毛潮湿如雨帘,即便颜逊也心软得很,美意道:“是错误不假,陛下大怒,罚重了些,我代殿下求讨情。”天子当真没死?颜逊怀着如许的疑问近前,拾阶而上,正欲令人通报,却听殿内一阵锋利刺耳的碎瓷声――
楚王内心迷惑顿生,好一会儿了,怎地未见陛下亲至,总该有示下才对。他想着,颜党中便有一官员向乐茂出声扣问:“暑热难消,余甚为牵挂陛下龙体,余观侍郎刚才自御前来,不知陛下如何?”
王泊远马不断蹄,又赶往永兴郡王那儿,待他畴昔,事情已有告终。下毒的宫人惧罪他杀,一桩无头悬案,祸首祸首是谁世人皆知,无人敢言,嗣君死于毒害,有旧例可循,套上便可,楚王措置此事已非常得心应手。宫人的尸首被抬下去,丢到山里,暴尸三日,家人连坐定罪收监待斩。将永兴郡王之尸体收殓,需运回京的,只是该何时运回?御驾又何时返京?嗣君唯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当有乱局。
那处所恰是天子所居,唐潆猜想定是出了大事,她才支开池再,跑到这儿来,她系着脚铃,这玩意儿走到哪儿响到哪儿,池再跟寻流浪猫似的寻到她,恰好眼线来报,颜逊将至,三人即兴阐扬演了出戏。
反正您老承诺就成!
天子晕厥后复苏过半晌,命徐九九密禀皇后,她现在到来,天子并不讶异。皇后近前施礼,看清几位大臣后,顿觉肩上的重担卸下很多――吏部尚书王泊远、兵部左侍郎乐茂、礼部右侍郎明彦之,身处阆风苑的萧相一党皆聚于此,天子的情意如何,已然了然,她连进言都不必了。
乐茂是萧慎的弟子,萧慎那装疯卖傻的干劲学了五成不足,充足矫饰,他闻言,长叹一声,引得颜逊都死死地盯着他,恐怕错过一丁点可勘马脚的蛛丝马迹,只听乐茂肉痛道:“陛下躬亲政事,为社稷苦为百姓累,才染了一身病痛,天子必有福佑,吾等应忠苦衷君。”颜逊白他一眼,说了跟没说一样,废话,枉你行伍出身,婆婆妈妈!
如此,颜逊还不放心,他是朝臣又是国舅,天子身材不适,他畴昔看望总有来由的。红霞满天,傍晚了,天不大热,荷叶田田,冷风习习,天子斋居的殿宇位于阆风苑的中轴线上,巍峨寂静,宫人垂首肃立,兵士披甲执锐,与昔日的氛围别无二致。颜逊心中疑虑稍退,近前,却见正殿外坚固冰冷的地上跪着一小人。
颜逊借门缝急着往里瞅了瞅,可正殿宽广,哪是能一眼望到底的,他收了心机,对皇后使了个眼色。皇后点头,与他一道走下台阶,欲出殿去,两人路过唐潆,唐潆伸手拽了拽皇后的衣角,不幸道:“母后……”皇后未曾看她,因她只虚拽着,往前走便可脱身,走了几步,皇后停下,也不转头,声音抬高,冷道:“跪着,思过。”
“你当她小?只懂玩乐,罔顾友悌,罚跪已是轻的了,勿要多言!”接着话声,猛咳不止,颜逊附耳去听,眉头紧蹙,的确是天子的声音,天子竟然没死?毒手,毒手,又需从长计议了。他欲多听几句,好作判定,殿门轻启,皇后出来,有汤药味缭绕,向颜逊低声道:“陛下服药,需养神了,不见臣子。
这头倒是来了个利落的――明彦之与其表兄前后入内,将事前筹议好的说辞原封不动地搬出来,天子听闻郡王死讯,倍感悲戚引发旧疾,需卧榻疗养,凡有兹事体大之奏疏便由吏部尚书王泊远与右相颜逊代为措置。三今后御驾返京,各司待命――这三日,亦是满打满算,节骨眼上,算多了日子,颜逊要起狐疑的,而苏算求援,最远的军队需三日,充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