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晋用小手捧着小瓷碗,手心感受着暖暖的温度,眼里有些欣喜,说:“我能喝吗?”
何湛再回身看宁晋的时候,宁晋已经端坐在小书案旁安温馨静地誊写《恪聿通鉴》。天气渐暗,何湛怕他伤眼,挑了盏明灯台摆到书案上。宁晋发觉烛光,冲着何湛微微一笑,道:“感谢三叔。”
宁晋怯怯地低下头,然后说:“还没...”他抿抿唇,持续道,“三叔有甚么事固然叮咛,我另有力量,能够等做完了再去吃。”
在清平王府那日他落了水,未能及时换衣,想是寒气入体。这几日只是略感喉咙不适,没大放在心上,本日咳嗽起来,这才给何湛敲了个警钟。每逢入秋就是他生生世世伤病的时候,之前他因早有预感,故多番在乎,几世也就安然畴昔了,这一世仿佛与平常不太一样,先是宁晋莫名其妙落了水,后是他有风寒的征象。
清平王府往外送的人,自也不能太差。宁晋固然在王府很不受待见,但到何府时还是干清干净,没有一副苦包子样。一双眼睛极黑极亮,在瞥见何湛出来的那一刻,蜡黄的小脸上总算是带了些笑。
瞥见宁晋,他总能想到这个孩子单独跑到清风山上去问药的事。
福全满脸委曲:“奴都知错了,少爷不要赶奴走。”
何湛对劲地点点头,去书架子上挑了个孤本,本身悠然地躺到红藤木的清闲椅上安闲去了。
庭外的桂树影渐渐爬上窗棂,夜里凉凉的风穿堂而过,拂开摊在何湛身上的册页。他窝在清闲椅上,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书房内盈满了祥宁的烛光,宁晋闻声册页翻动的微响,顿了写字的笔。他跳下椅子,悄悄地合上窗扇,以后又蹑手蹑脚地将他一向披着的外袍搭在何湛的身上。
福全一听皱眉道:“这可不能在书房睡,夜里天凉,万一伤了风寒如何办?”福全哼哼唧唧地将手中的木盒子塞到宁晋手中:“我是自小就跟在少爷身边了,你今后要在少爷身边服侍着,就得听我的。如果你不听,我就让少爷赶你走!”
宁晋抿着唇低下头,像是接管了他的话。福全见宁晋还算灵巧,也不敢再决计刁难,转而走向书房中。福全见何湛在清闲椅上睡得极香,悄悄唤了声:“三少爷?三少爷?”他碰了碰何湛的手臂。
宁晋听话,尽数吃下。
夏末入傍晚的天总比平常要冷很多,宁晋身上的衣服虽是新的,还是免不了薄弱。他紧紧攥着袖子,有些不太敢信赖本身真会再次见到何湛,说出的话都变得怯生生的:“三...三爷...”
也不知是烛光还是怎的,宁晋黄黄的小脸上浮了些不天然的微红。何湛瞧着心中一喜,说:“今后你就日日来书房陪我读书,旁的别人让你做,你也不准去,你只能听我的话,明白了吗?”
“三叔,您这是...”
宁晋一愣,不知何湛喊得是谁。何湛见宁晋愣住,方才反应过来,掩下眸底的迷惑,又挑上平日里的惯笑:“认错了人。”何湛起家,福全从速上前赔笑容:“三少爷,您要的菜,福全给您送来了。”
宁晋用小手扯了扯何湛的衣袖,喏声道:“三爷,我没事。”何湛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都说了,今后叫三叔就成。是我管束下人无方,让你等那么久。用饭了吗?”
若不是跟从宁晋几世,何湛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明白甚么叫活在水深炽热当中――受人间磨难,然后无声无息地死去,没有人记得他,没有人晓得他曾经在这个天下存在过。何湛不自发地揉了揉宁晋的头发,感喟道:“今后三叔的东西就是你的,三叔有的东西,你都会有。”